阿娜爾擬好了分冰的章程,交給李靈幽過目后,又抄錄了一份,打算送到禮部去,著手分冰事宜,等明天就能開凌陰了。
李靈幽把凌陰令給了阿娜爾,道:“每回開庫分冰,都給我派人去盯著,防著他們陽奉陰違。”
前陣子殷郁和榮清輝爭權,拿下了兵部尚書和吏部戶部的要職,卻沒能在工部、禮部、刑部安插進人手,是以李靈幽會有所防備。
他們若是老老實實地分冰還好,若是敢耍什么花招,正好給殷郁送把柄。
阿娜爾應聲退下。
阿娜爾出了內院,沒走多遠,就碰上了拄著拐杖等候在樹蔭底下的莊和煦。
“姑娘。”
“莊公子,你是在這里等我嗎?”
阿娜爾笑問莊和煦,本來她就同情他的遭遇,看在他獻上了煉冰之法的份上,又多了幾分好感,因而態度比昨日親切一些。
“正是。”莊和煦頷首,彬彬有禮道:“敢問姑娘,殿下是否已經擬定好了分冰的章程?”
這也不是什么秘密,阿娜爾揚了揚手中的冊子,“都擬好了。”
莊和煦看了眼她手上的冊子,欲言又止。
阿娜爾卻頗有幾分察言觀色的本事,再加上她性情直爽,有了猜測便問:“你是好奇想要看看這份章程呢,還是想…謀一份差事。”
莊和煦面色微窘,半低下頭道:“姑娘見笑,我的確是想謀一份差事,不想白賴在公主府做個閑人,可我身無所長,又腿腳不便,實在不知道該做些什么才好,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分冰之事可以出得上力,想必殿下信不過禮部的人,會叫姑娘派人去盯著凌陰,若是姑娘愿意給我這個機會,我必將此事打理的滴水不漏,讓殿下稱心如意。”
阿娜爾正愁該將這件事委托給誰,她忙于府務根本脫不開身,交給底下的太監和宮女,就怕他們出身卑微,鎮不住禮部的人,交給求賢閣的門客,又怕他們中飽私囊,監守自盜。
這么一比較,莊和煦還真是最合適的人選,一來他才得了黃金萬兩,不至于貪財,二來他有狀元之才,擔得起事。
阿娜爾仔細想了想,點頭道:“如此便有勞莊公子了。”
“多謝姑娘。”莊和煦拱著手,欣然一笑,他平時總是一板一眼的,沒有一點年輕人的朝氣,只有笑起來的時候,整個人才變得鮮活。
阿娜爾不禁多看了他兩眼,心頭替他惋惜。
要是他沒有被人偷換了考卷,沒有被人打斷了腿,而是順順當當地成了狀元郎,走馬游街,受人追捧,想必會是另一番面貌吧。
“我現在要去禮部,你跟我一起吧。”
阿娜爾有心照拂莊和煦,帶他先去禮部見見人,好歹她也是公主府的女家令,出門就代表著李靈幽,別人不敢不給她臉面,回頭再欺負他是個瘸子。
莊和煦知道阿娜爾是一片好意,又向她道了一聲謝,跟著她一起出了門。
殷郁在李靈幽身邊賴了兩天三夜,眼看著休沐結束,不得不在第三天一大早偷跑回隔壁御王府,換上朝服戴上胡須,準備進宮上朝。
老家丞今早起來的遲了些,差點沒逮住他人,到上房一見他換下來的衣物,趕緊一溜小跑到了馬房,攔住了正要牽馬出門的殷郁,上上下下打量他。
“兩日不見,王爺容光煥發,看來這兩天過得好哇,公主府的飯菜就是比咱們御王府的養人,是不是?”
殷郁聽他陰陽怪氣,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了他,便實話實說:
“那是沒得比,你一頓最多只給我備兩個菜,酒也是挑最便宜的燒刀子,公主那里單是早膳就有十個菜,午膳六葷六素,天上飛的地上跑的,甜咸皆有,且頓頓不重樣,她知道我愛吃魚,就叫人把魚刺都剃干凈了,給我包勞丸吃,你沒吃過魚肉餡兒的勞丸吧,那滋味真是一絕,嘖嘖。”
老家丞聽得都又饞又氣,不滿道:“您在公主府吃香的喝辣的,怎么不想想咱們王府都快揭不開鍋了。”
殷郁眉頭一皺,奇怪道:“這話怎么說的,這個月的俸祿還沒發嗎,不應該啊,都初八了。”
老家丞苦著臉:“發是發了,可那么點錢糧夠干什么,還不夠補貼那些老兵,再說了您手下不少人上個月都升了職,拖家帶口進了京,一個比一個窮的叮當響,不得贈些銀兩給他們安置嗎,昨日龐軍師來找您商量,您又不在,我只好把您私藏在房梁上的半匣子金條都拿出來,勉強夠分。”
殷郁聞言大驚:“你怎么知道我把錢藏在房梁上,不是,你怎么能拿我的私房錢!那可是公主頭一回送給我的金子!”
老家丞略顯心虛,嘴硬道:“公主送給你,不就是叫你拿去花的嗎?放在那里又不會生小金條。”
殷郁臉色鐵青,快把手里的韁繩拽斷了,深吸一口氣,問他:“你該不會一根也沒給我留吧?”
老家丞抬頭望天,試圖轉移話題:“這天亮的越來越早了啊。”
“…”殷郁咬牙切齒,一想到那一匣子意義非凡的金條全沒了,就心痛的無法呼吸,他拿手用力捶了捶胸口,半晌緩不過來氣兒。
老家丞看他實在難受,頗有些過意不去,于是安慰他道:“沒事沒事,金條沒了,不是還有別的嗎,我見您枕頭底下還藏了兩條手帕和珍珠鏈子,還有那五彩的蟾蜍絡子和翡翠香薰球呢。”
殷郁瞪圓了眼睛看著老家丞。
他藏得好好地,怎么全都被他找著了!
老家丞看懂了他的意思,干笑道:“我真沒有故意翻您的東西,實在是您藏得太不嚴實了,我尋思著天好給您曬曬被褥,一抖落全出來了,不過您放心,我原樣都給您放回去了,一件也沒少,也沒磕著碰著。”
殷郁氣得一句話都不想跟他講,甩掉馬韁,扭頭就走。
老家丞沖著他背影大叫:“王爺,您上哪兒去,時辰不早了,該上朝了啊。”
殷郁充耳不聞,頭也不回地沖回房間,去藏他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