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巧兩個小沙彌要路過香樹那里。
“那我們去看看?”
“好啊。”
香樹種在后院,周圍圍了一圈柵欄,柵欄中開了個小門。
推門而入,風一吹,樹葉簌簌落下。
許愿用的木牌子,在風中相撞,響起好聽的聲音。
兩個小沙彌站在樹下,仰頭看。
這是一顆極為龐大的樹,粗壯的樹根需要好幾個人首先手一起才能抱住。
頭頂的樹冠遮天蔽月,無數紅綢和木牌掛滿了枝頭。
紅綢和木牌上皆寫了許愿人的愿望。
多得數不清。
兩個小沙彌無言地看了幾秒。
一人說:“太多了,想必是尋不到那兩位香客的愿望了。”
“那我們回去吧。”
“好。”
兩個小沙彌提著燈籠離開。
枝頭,兩塊被紅綢系著的木牌在風中撞在一起。
這兩塊木牌和其他被風吹雨淋的破舊木牌不同,還很嶄新。
一塊刻著‘天下太平’的字。
另一塊。
刻著‘囚’。
回到王府的沈湘兒在正廳枯坐了一夜。
沒有等到寓言。
天邊已經亮起一抹魚肚白,東面的天空隱隱浮現緋紅。
女子端坐在座位上,雙手規矩的壓在大腿,等了一夜,清亮的眸中隱隱浮現紅血絲,發髻一絲不茍,卻透著幾分憔悴。
那背影看起來略有幾分孤寂和蕭條。
“王妃。”管家來到正廳,期期艾艾地喚了沈湘兒一聲。
管家陪著沈湘兒等了大半夜,沈湘兒他先回去睡,說自己一會兒便回寢殿。
管家回去了,誰知這會兒來看,發現沈湘兒等了一夜。
沈湘兒略有些木訥的眸瞳動了動,看向管家。
不等他開口。
她先扶著桌子站起身,一步步向外走,“不等了,我回去補覺,今日不見客了,發生什么事,陳叔多招待些。”
陳叔:“老奴明白。”
走出正廳,一直到沒人能看到的地方。
沈湘兒眼圈還是紅了。
沈湘兒心里陰暗的想法,最終都沒實施。
她夜夜都等不到寓言回來。
在眾人面前,她依舊是那溫和端方,賢良淑德的攝政王妃。
無人知她心里也會嫉妒到發瘋,怨恨寓言,也產生過無數瘋狂的念頭。
只是等那股沖動過去之后。
她又會變回冷靜理智的沈湘兒。
沈湘兒明白,不破不立,可面對那個強大涼薄的男子,她沒有實力,也沒有那個膽子打破什么。
她又做不到主動離開。
她明白,自己的后半生,只能苦熬著度過了。
遠嫁安北侯,隨安北侯一塊前往西北,鎮守邊境的長公主回來了。
長公主乃相琛長姐,名相晗。
她嫁得早,躲過了奪嫡之爭,又因生母去世得早,外公家只是一介無權無勢的書香門第。
而她本人更是平平無奇,長相一般漂亮,腦子一般聰明。
所以理所當然地被眾人給遺忘了。
玩陰謀詭計時根本不帶她。
所以這也是相琛唯一活著的血緣上的親人。
長公主回京探親,只帶了一兒一女。
相琛怕她住在荒蕪已久的安北侯府,無法得到周全的照顧,便將她們安排在皇宮。
長公主回來的第三日,長公主主辦,在皇宮舉行賞花宴。
女眷皆可來。
御花園,涼亭內,微風輕拂,清爽宜人。
相晗坐在涼亭內,與一些閨女有說有笑,眼角有幾道細紋,容貌普通,勝在淳樸干凈,笑起來很舒服。
沈湘兒坐在她身旁,與她中間隔了一位丞相夫人。
說笑中,她偶爾會恰到好處地插上一句,不會讓眾人忽視她,也不會太過引人注意。
大部分時候都在賞花品茶,臉上帶著一絲淡淡的嫻靜笑意。
那出眾的氣質很難不讓人相晗注意到她。
“這便是攝政王妃吧?”相晗:“早聽聞攝政王妃待字閨中時,便是名動京城的第一才女,如今瞧這不俗的氣度,便曉得傳聞不假。”
沈湘兒笑著,不驕不躁,“長公主過譽了。”
相晗笑看她。
簡單聊了兩句,相晗便繼續和其他人有說有笑。
沈湘兒多看了幾眼相晗,一個念頭在心里悄然升起。
到后來,其他貴婦貴女離開涼亭,去四處賞花。
畢竟皇宮也不是隨時就能來的。
涼亭里剩下的人不多。
沈湘兒坐到了相晗身邊。
兩人隨意開了話頭,便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
等沈湘兒將話遞到了兒女上。
相晗笑彎了眼睛,提起自己一雙兒女侃侃而談,神情中透露著對兒女的寵愛和驕傲。
沈湘兒順勢夸了幾句,望著外面的風景,無比自然地將話引到了相琛身上。
“說起來,陛下也已弱冠,卻連個妾室都沒有…”
相晗愣了一下。
想了想,確實是,之前有的皇子少爺,還未弱冠便已妻妾成群。
相晗之前沒有想過這個。
一方面是她和相琛雖是血親,可關系卻很生疏客氣,怎會有人替與自己不親近之人想終身大事呢?
另一方面,便是相晗的性子,也不太敢插手帝王的事。
可說起來。
相琛的親人只有她一個了。
她不張羅,這事由誰來做?
相晗也沒心思說笑了,腦中想著相琛的終身大事該怎么著落?
她要不要管?
沈湘兒觀察著她的表情,道:“是因為陛下無個親近些的母姐,唯一的姐姐長公主您,也遠嫁西北,無法細致入微地安排這些事…”
相晗看向沈湘兒,沉默了幾秒,沉重道:“你說的是,后宮無主,本宮常駐西北,難得回來,是應該替陛下將后宮之事安排好。”
沈湘兒低頭抿茶,掩住唇角弧度。
宴會散后,相晗便找到相琛提了納妃的事,還善解人意地提議,若相琛沒有相中的,可進行選秀。
好巧不巧,她說這件事時,寓言剛好在。
相晗話音落下,期待的看著相琛,“這件事你覺得怎么樣?讓你同意,皇姐這就去安排,雖然皇姐也是頭一次舉辦這么大的事兒,有些生疏,但皇姐保證,絕對給你安排好。”
不知為何,相晗不怕相琛。
或許是因為她出嫁時,相琛還是一個瘦弱的小蘿卜頭,那樣的形象太過深入人心。
又或許,是相晗本就是個粗心眼,不懂帝王之威,只知道這是她有血緣關系的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