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藥期間,衛錦藝緊緊咬著下唇,一臉忍痛,眼角有淚光,看起來格外楚楚可憐。
寓言始終面不改色,處理好傷,她將少年的浴袍拉下,重新蓋到腳踝,抬頭看他,“殿下可愿與臣一同出宮,回國師府?”
衛錦藝愣了一下,連忙道:“愿意的!”
不問緣由,不問目的,不知是急于逃脫這個讓他受盡折磨的囚牢,還是因為別的。
“那殿下先更衣吧。”寓言離開了。
云藻送來一套衣服放在床邊。
是白色的,腰間的緞帶綴了幾顆透藍的寶石,衣袖和衣擺有銀絲繪制的暗紋,是件穿上去就襯得人仙氣飄飄的衣服。
衛錦藝拿起衣服,看著手里的布料,是絕對純粹無瑕的雪白,像她這個人一樣。
他眸光微深。
回國師府的馬車上,寓言問了衛錦藝腿上的傷怎么弄的。
衛錦藝低頭不說,或許是因為成長環境讓他不敢告狀。
少年面容精致,低眉斂目的怯弱模樣不免讓人心軟。
若是普通人早就憐惜了。
偏偏這人,這位高高在上,清冷矜貴的國師,波瀾不驚。
寓言蔥白玉指捻著白玉茶壺,倒了杯茶,清淡輕緩道:“殿下若不想說,便不說。”
衛錦藝:…
大人似乎…不吃這套。
衛錦藝斂下眸底的暗光,咬了咬下唇,抬起頭看向寓言時,清澈水潤的眼眸似迷失在深林中的小鹿,充滿不安,嗓音也細細軟軟的。
“若、若是我告知大人,大人可會為我尋個公道?”
寓言:“這是自然,這是臣的職責所在。”
衛錦藝勾了下唇。
誰給大人的職責呢?
大人還真是…端人正士呢。
“是…二皇兄。”衛錦藝眼圈泛紅,眼中閃著淚花,似乎回想到曾經可怕的經歷,嗓音發顫,“我也不知怎么得罪二皇兄了,他們經常對我欺辱打罵…”
“我腿上的傷,”衛錦藝摸了摸自己的大腿,神色透著幾分恐懼和委屈,“便是二皇兄練鞭時抽的。”
他盯著寓言的反應。
寓言眉頭一皺,放下茶杯,“這件事,臣會為殿下討個公道。”
衛錦藝眉眼低垂,“錦藝謝過大人。”
之后一路,兩人都沒再說話。
衛錦藝掀開轎簾看了一會兒外面的道路。
國師府距離皇宮很近,離開皇宮再走一盞茶的時間便到了,并未經過繁華街道,衛錦藝也沒看到皇宮外的熱鬧場景。
進了國師府,天色已經晚了。
朱漆大門很高,頂上的牌匾刻著龍飛鳳舞的‘國師府’三個大字,字體飄逸,和寓言給人的感覺很像,都有種仙氣飄渺的感覺。
走進大門,里面的風景和衛錦藝路上所猜想的差不多。
小橋流水,白玉石鋪成的地面,紫竹林蔥蔥郁郁,風一吹,帶起一陣清新淡雅的氣味,白色精致的建筑似那九天仙宮,高大的柱子雕刻了陌生繁復的花紋。
總體是一座給人感覺雅致幽靜的建筑。
衛錦藝多看了幾眼那些花紋,發現有許多共同的形狀,是一種鳥,尾羽很長,線條流利,雙目狹長。
即便沒有顏色也很漂亮。
只是很陌生,衛錦藝沒聽說過這種鳥。
走了片刻,衛錦藝才在過于安靜的國師府看到人。
“大人。”
云檀從大殿出去迎接,看到衛錦藝愣了一下,轉臉便收斂了情緒。
寓言停下腳步,“帶九殿下尋一處住處。”
尋一處住處?
國師府院子很多,不好尋。
寓言知道云檀想知道的問題,“隨意。”
云檀:“是。”
云檀伸胳膊示意一個方向,“殿下請。”
衛錦藝看了寓言一眼,她沒有要和自己一同去的打算,抿了抿嘴,乖巧地跟著云檀走了。
國師府很大,曾經也是某個大臣的府邸。
后來被圣上賜給國師,改成國師府,其中的建筑有幾棟修繕過,但大部分并未動過。
寓言雖說‘隨意’,但云檀也不敢真的將衛錦藝隨便安置一個地方。
她想知道的主要是衛錦藝的分量。
‘隨意’兩字,指的是盡本分,但不必過于慎重。
云檀將衛錦藝帶到一個不會打擾到寓言,但又不會太遠的院子。
院子安靜幽雅,不大不小,該有的都有。
云檀:“便是這里了,天色已晚,待會兒奴婢將晚飯給殿下送來,殿下好好休息。”
衛錦藝笑了一下,靦腆又羞怯,“多謝。”
云檀寵辱不驚,“這是奴婢的本分。”
等云檀離開,衛錦藝臉上的表情緩緩淡去,漫不經心地打量了一圈院子。
一刻鐘后,云檀又回來了,身旁跟著云藻。
兩人手里都拿了東西。
是些被子和衣服,以及一些生活中需要用到的東西。
兩人看衛錦藝就在院子里的石凳坐著,也沒多說什么。
兩人微微欠身給衛錦藝行了個半禮。
在當今圣上面前兩人也是這般,雖自稱奴才,可國師府出來的人就沒有奴才。
“殿下。”
“殿下。”
衛錦藝站起身,記得云藻是宮里的奴才,“你不是…”
云藻笑了笑,“大人讓我來殿下身旁伺候您。”
衛錦藝:“大人呢?”
云藻:“奴不知。”
衛錦藝:…
之后云檀和云藻將院子收拾好,又將晚飯送來,衛錦藝便順利在這安置下來。
他也在云檀和云藻的幫助下,大致了解了國師府。
除了知道廚房,大廳,等所在位置,也知道了寓言住哪。
就在國師府最后面緊挨竹林的那棟建筑里。
因為在今天之前,國師府只有云檀一個下人,人少,所以也沒什么規矩。
只有兩條。
一是若無事不得靠近大人的住處。
二是大人喜靜,國師府禁吵禁鬧。
就這些。
入夜。
和皇宮亮如白晝比起,國師府一盞燈未點,頭頂夜幕紺紫如墨,繁星閃爍,清風徐徐,涼爽盡人意。
衛錦藝坐在院子里,抬頭望著繁星點點。
自打進入國師府,他便沒再看到那人了。
大殿。
按理說,大殿身為招待客人的地方,卻一片空曠,只有首位擺了一把寬榻,四周掛滿了白色的紗幔,風一吹,搖搖晃晃。
死寂、陰森的氛圍乍起。
那寬榻上坐了抹身影,正撐著額頭閉目養神。
片刻后,她身旁落下一道黑影,抬手將手里的東西恭敬奉上。
“咯吱~”
門被推開,風卷進來,兩旁幾盞燭火搖曳,本就昏暗的光線更暗了幾分。
云檀拖著一個什么東西進來。
走近了看,是個人。
錦衣華服,身形寬胖,正是二皇子衛恩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