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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花船

  開春之際,渡船格外繁忙。聽忠伯說這一年突厥來犯,邊境不穩,暻瑄國永樂王與云麾將軍容將軍奉旨鎮守邊關。

  長歌不解,這與渡船繁忙有何干系?

  忠伯告訴她,永樂王被派遣去邊境,朝中黨派之爭甚囂塵上,兩黨之爭,各黨派為掌握國家統治權,可謂無所不用其極。不管明槍暗箭,只要能把對手拉下馬,就為我所用。勢必會殃及無辜或是百姓。

  現在京城局勢動蕩,所以不少民眾會遷移到南方,遠離斗爭中心,好避開無端禍亂。而要去到南方,就得渡船而過。所以今年渡船要格外繁忙了。

  梅若和忠伯來渡口送行。

  渡船和商船走了一艘又一艘,莫小邪卻登高遠眺,心神不定,久久也不說上船。

  三人瞅了他半天,終于長歌耐不住了問:“梅若姐姐,他在那干啥?”

  梅若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長歌,我與莫郎商議過,我很是喜歡你,問他能不能留下你來,他說只要你不纏著要他幫你去殺人,你怎么著都成。我這年歲其實都夠當你娘了,若你不嫌棄,你留下,我必將你視如己出,拿命護你一世周全。”

  梅若聲音婉轉,一如既往溫柔似水。

  忠伯也殷切點頭看向她。

  人習慣顛沛流離的生活了,最怕突如其來的關心。長歌一下就紅了眼,又笑著大聲說話,試圖掩飾略微哽咽的聲音:“梅若姐姐真會說笑,你看著不過比我大個六七歲,哪里能當我的娘。永樂我是一定要去的,姐姐不用擔心,我命硬,死不了。”

  梅若扶住長歌的肩,又替她整理了帷帽:“我是不認老的,奈何歲月不饒人,我若能有你這么個聰明伶俐的孩子,我這下半輩子點燈誦經,吃齋念佛。”

  她這些話還是有些似曾相識的,曾幾何時,容貴妃也說過一模一樣的話。

  “梅若姐姐,你們也會有自己孩子的。好好養著身子,不要心急,一切隨緣,緣分到了,孩子就來了。”長歌寬慰她道。

  梅若微笑道:“你這樣的孩子,到哪里會吃虧?”

  長歌點頭答:“是啊,只要嘴甜一點,多說點好話,總是會有貴人相助。”

  梅若回過頭對忠伯說:“你去問問莫郎,何時動身,再晚一些,怕是要等明天才能上船了。”

  忠伯應允了,小跑往莫小邪那去。

  不一會兒,兩人一前一后回來了。莫小邪腿長,兩步抵忠伯三步。

  莫小邪深深的看了梅若一眼:“走了,不出半月就會回來,你等我。”

  梅若也凝視回去…

  長歌差點就yue了,她是真的反感吃狗糧,從前是萬俟流空和她娘,現在又有莫小邪和梅若。簡直沒眼看,母胎solo外加上一世是在單親家庭成長的經歷,所以她不信任男人,也不相信愛情,連她媽都以為她有毛病,所以她學習心理學只是為了給自己治病。

  長歌干脆拉著忠伯走到前頭幾米遠,背對他倆,面朝來來往往的人群。

  直到莫小邪到她身后給了她一爆栗,又直接越過她,大步走在前頭。長歌急忙跟了上去。

  快上船之時,莫小邪將她拉至身側:“上船后緊跟我,就在船尾待著,這是一艘花船,少看少聽。”

  長歌撇撇嘴,花船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又沒有花粉過敏。

  上到船上才明白何為花船,此花非彼花。

  這艘花船飛檐翹角、玲瓏精致的四角亭子赫然立于船頭,船上處處可見美人靠、彩畫、雕刻和花窗,整條船有一個高高翹起的船尾。花船并不大,長約10米、寬3米,船尾的雕花欄桿與船艙、船頭的雕刻遙相呼應,船身四周貼著浮雕祥云,甚是浮華。

  花船上的景象八字可形容。畫槳相擊,溪水亂香。通俗來說就是畫著彩繪的船槳互相磕碰,湖面上飄蕩著陣陣脂粉香氣。

  這是一艘妓女招客之船,又稱畫舫。

  待船開動一會兒,舫內傳來男女的調笑嬉鬧聲,琵琶管樂聲,靡靡之氣撲面而來。

  長歌皺眉,不悅道:“你為何偏偏要選這個船?”

  莫小邪將長歌往船尾一推:“我去找個人,你在這待著,別亂跑,有事就大聲叫我。”

  “你不怕我出事?”長歌跟了幾步問。

  他回頭道:“船已開動,我也看了,并無可疑之人跟上船,且我就在相鄰舫內,一窗之隔,你別怕。”

  長歌雖心有疑惑,話說至此也不好再多問。

  他才走后,就有一女子搬著酒缸過來,步履輕盈,搖曳生姿。只見那女子一雙纖手皓膚如玉,在陽光下,竟有些耀眼,長歌雖十分警惕,也不禁轉頭向她多瞧了兩眼。這姑娘身穿粉色紗裙,瓜子臉,生得清雅秀麗,不過臉上頗有凄楚憔悴之色。頭上還別著幾朵夕顏絹花。

  這姑娘察覺到長歌在打量她,她放下酒壇,起身擦拭了額角的汗,莞爾一笑:“姑娘怎么一個人在這畫舫之上?”說話聲音極甜極清,令人一聽之下,說不出的舒適。

  “我哥哥去那舫內了,說一會兒就回來。讓我待在這船尾等他。”長歌答。

  “唉,你這兄長也是…不過這船尾確實沒什么人來走動,是比船上別處要清靜一些。”她嘆息道。

  “姐姐,這酒放在船尾,不怕人偷喝了去嗎?這里再清靜,也是沒人看守的,萬一哪個人瞎晃蕩過來看到了這壇子里有酒,偷偷喝了去,姐姐豈不虧了么?”長歌指了指她身旁那壇子問。

  那女子一怔,接口道:“姑娘怎知這不是空酒壇呢?”

  “你抱在懷里時,是挺輕巧的樣子,我是看不出來的,但你放下來時,我有聽到細微的水聲,私以為壇子里是有酒的,倒也不多。”長歌答。

  女子苦笑道:“姑娘聰敏耳尖,這里本就是擺放空酒壇之處,”她伸手指了指船身的一塊木牌,上邊寫了“空壇”二字,又繼續說“這壇子倒也不完全是空的,底下留了一兩酒。是我私心留下的,不過是想拿酒換錢貼補點家用,給我那年幼的孩子多添置幾身衣裳用。”

  長歌訝異:“你有孩子了?”

  女子點點頭:“快兩歲了,已經會走路了。”

  “你都有家有室了,為何…要在這畫舫中勞作?在這船上勞作,就算你潔身自好,遲早也會有流言蜚語傳到你夫家耳中,到時難免藉由此事與你鬧。我沒惡意的,如果有冒犯到你,我跟你道歉。”長歌輕聲道。

  女子笑了,轉身望向濤濤江面:“姑娘自然只是關心我,甘棠怎會不知。姑娘放心,甘棠沒有夫婿,我丈夫已然故去,也無親人,只剩下一個兒子了,等攢些錢財,我就帶著孩子離開和州。”

  又一個可憐的女人,也是同病相憐了,長歌也不好再揭人家傷疤,寬慰她道:“剛剛都是我多嘴了,甘棠姑娘只管去忙吧,我不會告訴別人酒壇的事。我給你看著這些酒壇子,別給醉鬼偷喝了去。”

  她這才回過頭來,舒展笑顏,眼微微泛紅:“那就多謝姑娘了。”說完又從廊間走了。

  沒一會兒,她又抱著酒缸回來了,就這樣來來回回上十趟,船尾摞了有十個酒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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