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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5 暗殺鮑氏

  宋致何嘗不知道鮑文卿所說的道理,一旦殺了徐煌,就意味著,自己當真四面樹敵孤立無援了,但徐煌此人,同他隱瞞真實身份蓄意接近他在先,嘴上說著為他謀事互利雙贏,暗地里卻又同叛賊程振有所勾結,雖然與程振交好一事,他也是默認同意過的,但徐煌在那基礎之上,還大張血口另有所圖,竟同程振聯合起來對付他們所有人。

  既然徐煌心有所選,甘愿棄明投暗,他又豈能容他。

  但這些都不是讓宋致對徐煌痛下殺心的主要原因,之所以突然對徐煌恨之入骨,勢必除而后快,是因得知了自己母妃張宣儀被害的幕后真相。

  幾日前,連晉安說要想辦法讓太皇太后齊郁看到宋凜無恥卑鄙的一面,一舉打消齊郁立他為帝的念頭而暗中奔走,查探各種消息的途中,無意間摸到了禮部侍郎趙恒之子趙拓的身上。

  發現他們二人來往甚為密切,打算從趙拓入手大做文章一番細查暗訪下來,居然在他府中偷摸到了趙拓著人查探過的有關徐煌身份以及他來四平意欲何為的相關信息,淑妃被害的真相,也白紙黑字寫得明明白白。

  彼時連晉安還不認識徐煌,更不知趙拓為何私下調查這些事情,但事關淑妃之死,他絲毫也不敢怠慢,于是立即讓手下的人將那幾封密信逐一謄抄下來交給了宋致。

  單是知道徐煌的真實身份目的,宋致就已經驚訝氣憤得恨不能馬上找徐煌對峙明白,但當他看過寫有自己母妃被害真相的密信哭暈過去幾次再醒來之后,反倒冷靜下來,不再那般沖動,只一遍又一遍地翻看謄抄的密信。

  密信上說,邱良——徐煌的上一任手下,那個精通易容之術的男人——受徐煌之命,潛進天牢欲將張宣儀劫出天牢交給宋澄,然后由宋澄交給打著清君側名義舉兵進京的程振處置,從而加深他與宋澄的矛盾。

  所謂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徐煌此一舉,是為了讓宋致與程振先聯合在一起解決宋澄,然后待他二人鷸蚌相爭兩敗俱傷之時,好坐收漁利。

  沒曾想蠻橫糊涂了一輩子的張宣儀,臨死前卻異常警惕,輕易就識破了邱良說“二皇子派屬下來救您出獄”的謊言,堅決不肯配合,無可奈何之下,邱良只能殺了張宣儀。

  本欲直接將尸體拋至宋澄帶兵駐守的東門,讓他以此勒令程振退兵的,畢竟程振打的旗號是清君側,禍國殃民之人既死,那程振自然沒有理由繼續圍城。

  程振當然不會輕易退兵,他醉翁之意根本不在殺一兩個后宮嬪妃身上,所以徐煌邱良的目的,只是要讓宋致知道是宋澄將自己的母妃交給的程振…

  奈何,事不由人,程振一入京,發現城門有宋澄的兵馬埋伏,便意識到自己謀逆之心慘遭敗露,遂不再裝模作樣,當即就下令全力攻城,如此,邱良再馱著張宣儀的尸體便沒了任何意義。

  他本欲直接棄尸東門,又看程振來勢恁般洶洶,居然攻城不下,首仗就在宋澄手下吃癟,覺得可以趁機同程振談價加碼,遂又將張宣儀的尸體拋至了南門城樓,借以引開宋澄郭寧等人。

  殺張宣儀雖不在徐煌的意料之中,但邱良的一舉一動皆乃徐煌授意,即是說,若非因為他們主仆,張宣儀不會死…

  他們主仆用心如此險惡,了解了一切真相過后,宋致怎肯再將人留在身邊,遂與鮑文卿合謀欲除其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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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二人到底計短,只好廣徠京中名士,以尋一條妙計,將人殺得神鬼不覺。

  當然,宋致招攬那么多門客,肯定不止為了鏟除一個徐煌,沒了徐煌他還有程振宋澄宋凜需要對付,都得用人,所以此舉也算事先鋪路。

  只不曾想,一百個臭皮匠,也頂不過一個諸葛亮,商議來商議去都沒想出個可行的辦法不說,即便他們有程勁暗送消息,掌握住了徐煌為暗中幫助程振調兵攔截宋凜,會借商議御敵之策的由頭,調四大城門的守將來止央的先機,也還是沒能奈得了徐煌如何!

  宋致不禁想,若方才在殿內的時候,戲不演那么足,直接命刑來將人抓起來,結局是不是會變得不一樣?

  宋致越想越覺后悔不迭,沒好氣地使勁兒拍了拍矮幾,把給他包扎的太醫嚇得渾身一抖,一時沒能掌握好手中的力度,猛一拉紗帶,疼得宋致險些背過氣去。

  看他瘦得不成人樣的一張臉瞬間漲紅,太醫更多幾分驚恐,惶惶后退兩步整個人跪趴在地以求饒恕。

  宋致火冒三丈抬手就要打人,鮑文卿趕忙攔住:“殿下,殿下,莫要動怒,一生氣,血就流得更多了…”

  一邊說,鮑文卿一邊同太醫使眼色,讓他趕緊退下,又同刑來等人示意讓他們也帶門退下之后,鮑文卿跪著又縮短幾分與宋致之間的距離,替他接著纏繞紗布,待看宋致神色平緩一些,才開口又道:

  “殿下,那徐煌固然可恨,但他現在已經被推到了明面上,再不能蒙騙我們暗中使怪,其實也就不足為懼了!

  他現在要想在四平立足,只能依靠程振,那反賊固然勇武,有徐煌相助也可謂如虎添翼,但您想啊,程賊連自己兒子的心都籠絡不住,徐煌即便幫他,也非實意真心,他們就算聯手,又能成甚么大事?

  而且,程振莽是莽了些,卻也不蠢,依奴家來看,他們遲早都會反目,便讓他們自相殘殺去,您又何必操那個閑心?!

  說到底,咱們最大的敵人還是您的兩位兄弟…”

  雖然連晉安說過,搞臭宋凜的事交給他去辦就好,但鮑文卿可不敢只把希望寄托在連晉安一人身上,所以在與宋致議定要解決徐煌之前,他們還人盡其才地讓人連想了幾點對付宋凜的辦法。

  “不過現在好了,咱們不僅有連大人幫忙,還有徐煌所說的妙計,行動起來必能萬無一失!”

  鮑文卿正在感嘆,臥房外響起管事刑來細膩溫和的聲音:“主子,巴揚回來了…”

  聽得如此說,兩人都收了收神,“讓他進來罷!”

  門打開,巴揚埋頭縮肩小步跑上前,跪地先行一禮,待得了宋致的應允,才抬頭稟道:“殿下,相國大人那邊還是老樣子,神貌時好時壞,好的時候一如常人,可若恍惚起來,就有些不認人了…”

  “竟不能識人,這不是每況愈下了?怎么還是老樣子?!可有讓太醫時常診視?”

  巴揚復叩首于地:“太醫看了,皆對此癥束手無策…”

  “行了,本宮知道了,退下罷!有情況及時稟報!”擺擺手,宋致不耐煩地攆巴揚出去,他雖然覺得張國遠病得有理可循,但讓數名太醫看過,都說不上病因,未免覺得怪異,故而命巴揚時常打探監視,若張國遠果真病了還好,就怕他系賣傻裝瘋,會反過來與自己為敵…

  宋致之所以有如此想法,也并非毫無依據,自家舅舅,他當然比誰都更加了解,張國遠雖然素來不耽以最壞的惡意揣摩他人,活這幾十年也不是從未做過虧心事,但在他看來,有些惡做得,比如給別人穿穿小鞋,濫用職權貶謫彈劾自己的對頭,都乃家常便飯,無傷大雅。

  與天斗與地斗,都不如與人斗,其樂無窮,但他的心,還是向著朝廷,向著皇帝國家的,謀朝篡位通敵賣國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便是死,他也決不肯觸及。

  就如他時常跟他講的,攘外必先安內,沒有外敵,兄弟手足關起門來怎么打怎么鬧都行,一旦有人覬覦自家的東西,那就該放下成見不合,一致對外…

  所以,如果張國遠知道他聽信外敵的讒言佞語下毒謀害自己的父皇不說,還因此害死自己的母妃他的胞姐,更同叛國之賊合起來對付自家兄弟,張國遠一定不會袖手旁觀…

  但愿一切都是他的多想,否則,即便不忍,他也不得不騰出一份心來解決自己這個“年邁”的舅舅。

  巴揚喏喏應了是,卻未立即就走,宋致一手攬上鮑文卿的腰腹,被鮑文卿微微推開,和顏悅色看向巴揚道:“巴公公,可還有事?”

  宋致聳起眉頭,厲聲厲色吼:“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本宮可沒那幾多心情聽你扭捏支吾!”

  “殿下…殿下息怒…奴才確實還有一事稟報,只是…”

  只是他也拿不準是不是甚么要緊的情況,萬一宋致聽了無聊,受苦的還是自己,可若不說,有所耽擱,就更要被罵被罰…

  看小太監經宋致一嚇更加害怕,瑟縮成一團,鮑文卿輕輕撫上宋致的手以及他的眉,將他的不悅撫平,“殿下,巴公公每日守著相國大人也是辛苦,您該多些耐心才是,比如奴家,就絕不能一連十來個時辰都維持一個姿勢不變…”

  “本宮怎么舍得讓卿兒你去做那等下…”

  鮑文卿聽到宋致口里要出的話,立馬伸手將他的嘴捂住,搖搖頭不讓再說,宋致無奈地聳一聳肩,改換心情沖巴揚道:“行了,既然你卿主子發了話,那本宮就不治你說話墨跡的罪了!”

  巴揚獲赦心喜,“謝殿下,謝卿主子…”連叩三個響頭,后才大著膽子稟明:“奴才留意相國大人這些時日以來,發現那五旗參領周虎彪,幾乎每日都會去相府探望,就連今夜也沒有例外…”

  聞言,宋致鮑文卿互望一眼,面上都有訝異,張國遠于周虎彪有知遇之恩,他去探望自己的恩師,這不奇怪,可若每日都去,未免過于殷勤了些。

  若非他二人果然情意深篤,那就是,張國遠與那周虎彪,有在謀劃一些不可告人的秘事…

  “這么說來,本宮那舅相,還真是半癡不顛啊!”

  四平二十八年三月三十一,亥時初,右相府,周虎彪匯報完近來密切關注的支越的情況,并就他可能是被人栽贓嫁禍的想法做了一番說明之后出來,便加鞭催馬徑直又往西城城樓趕去。

  近來他吃住都在城樓,幾乎寸步不離,除了時常會有不得不跑腿親臨的事情,他跟生來就長在城樓上一樣,家中妻子女便要尋他,非無要事,即便去了城樓,也絕見不了他一面。

  于他而言,張國遠特地提拔他,讓他去戍守城門,就是要他在這平叛之中建功揚名立業,他豈能辜負了恩師的一番苦心。

  只不過,他這一路馳,一路都在想張國遠同他交代的那件事——取鮑氏文卿的性命。

  雖然同張國遠鑿鑿說明是二皇子想要嫁禍支越、離間他與大皇子關系的人是自己,但怎么就聯系到了鮑氏文卿?還讓殺他,待問原因,卻被張國遠以他疲乏困極需要休息為由“攆”出了相府。

  鮑文卿這個名字,周虎彪數有耳聞,卻不曾目睹,只知他是二皇子的斷袖之寵,其余的倒不太清楚…

  周虎彪回想那日,自那男扮女裝姓耿名玲的叛賊兵入城去尋了支越被殺之后,他當晚便對自己城門戍守的所有兵眾一一做了查問,不惜威脅說要剪斷他們的命根子,才撬出些微模糊不明的消息,說是一個常戴冪籬手背上有蝶紋胎記的男子,拿著畫像和大包的銀子同他們交代吩咐的,只要看到穿那套女裝的人出現,便放入城來。

  當然,就他們所說,此事除了拿銀子的那幾人——瞭望臺哨兵一名、二三守城士卒以及城門兵卒長一名——外,并無旁人知曉,或有人問起,便敷衍過去,搪塞不了,即威逼利誘之,總之一切按照那男人的要求,沒多也不敢到處聲張。

  周虎彪本就不蠢,聽得那一番避重就輕的說明,心下更加確認,他手下那群兵固然貪財,卻也不會那般沒有分寸,隨便一點銀子就被收買,平時倒還好說,可現在全城戒嚴,萬一放進甚么危險人物,便是萬死難辭的大罪,所以其中必定還有因由。

  再一威逼嚴問方才知道,那人身上,墜有“澄”字令牌。

  也即暗示大家,他乃大皇子宋澄身邊的人…

大熊貓文學    不聞梅開之立民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