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弟賢妹,見字如晤…”
蕭立一見“賢妹”二字,便哭得不能自已。
原來,蕭進從楊柳口中得知,他尚活于世,而今寫這家書與他二人,實屬臨終托孤。
自蕭立逃婚之后,蕭進駱冰便偕同楊柳一起入了深山隱居。
但山中雖然自在,卻總也比不過蕭府一應俱全,不過十來日,本就虛弱不堪的駱冰,又每日都經風受雪,愈漸消瘦頹靡,好容易挨到臨盆,卻還是因山路不便,穩婆遲來之故,難產死了。
腹中孩兒倒是康健。
但小印澤總不能沒有奶水喂養,他與楊柳遂只能再下山回府,尋求幫助。
然府宅仍在,卻早已物是人非。
自聽聞“蕭家小姐”于成親當日自焚為灰之后,蕭張氏受不住接二連三的刺激,便削發為尼了。
蕭炎梟也變得瘋瘋癲癲,不能自理。
整個蕭府,竟被丫鬟巧紅掌控。
巧紅當真是個心狠手辣之人。
自蕭張氏走后,她便無所不用其極地去“巴結討好”蕭炎梟,不僅將蕭府的財產搜刮一空,還伙同幾個黑心的丫鬟婆子,翻箱倒柜,將蕭府的地契翻出來賣了。
現已不知道逃去了何方。
蕭炎梟被新的宅主攆了出府,又瘋又癲,好在身邊還有常伯陪著,才不至于慘死街頭。
當蕭進楊柳下得山來,便見得常伯帶著蕭炎梟當街乞討。
父子兩個,相見不識,可憐可嘆。
然主仆幾個,竟無處安身。
所幸蕭進離家之時,盤了些銀兩在身,雖為駱冰請穩婆接生、下葬事宜,花去了不少,但總還剩了一些。
遂尋了一處荒宅遮風避雨,又添置了一些破舊的家用,才勉強過活。
但請奶娘哺育照顧印澤,耗費頗多,蕭進手中余錢,轉眼見空。
被逼無奈,他一介書生,竟同常伯兩個,去幫人扛貨做活兒,楊柳也每日都去尋些浣衣縫補的活計,然終歸是入不敷出。
且蕭進與常伯兩個,身子骨都羸弱不堪,沒多少日子,也都下不得床,連吃食都費力了。
養活五大一小的重擔,全都落在了楊柳一個人身上。
蕭進見自己時日無多,方含淚寫下這封托孤遺書,望蕭遠蕭立,能幫他將他的孩兒撫養成人。
“楊柳至善至誠,于我們蕭家有恩,望弟、妹代為好生照顧。
四平二十八年二月十四,蕭進書。”
蕭立沒能看到最后,雙眼早已模糊不清,淚如雨下,是蕭遠忍著疼痛將余下的部分念與他聽的。
兄妹兩個,悔恨交加,椎心泣血,然終無濟于事。
道術師尊坐于一旁,也不由得嘆惋痛惜。
“悲也哀哉!”
但哭至幾近昏厥的時候,蕭立忽地止了聲不哭了。
他大口地喘息平復,以袖反復擦拭眼淚,再將蕭進所書之事,看了數遍。
確認自己所想無誤之后,即跪于道術腿邊,激動不已地開口問道:
“師尊,師尊!大哥…大哥讓我們兄妹照顧印澤,還有楊柳,他,他二人現在何處,可是…可是楊柳送這家書來的?!”
道術心中憐憫,將他好生扶起,一邊輕撣他膝蓋上的灰塵,一邊和顏悅色地回他所問。
楊柳果是來了。
自蕭進寫完家書,她便被“攆”出了荒宅,帶著印澤并他幾人累死累活積攢下的少得可憐的銀錢,跋山涉水,或乞或求,東問西尋,歷時將近一月,才找到這閻蜀幫所在。
“不過眼下,那位姑娘,虛弱至極,還伴有高燒,請了大夫來看,好在并無大礙,已喝藥睡下,無需太過擔心。”
蕭立聽他此言,頓時心安不少。
“那我小侄印澤呢?可還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