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時三刻左右,大夫方替大少奶奶把了脈,說她脈象虛弱,近來定要多加注意,萬不能再四處走動,經風受寒的,頂好是臥床休養。
又吩咐我小心照看,他即同夫人出了大少奶奶的臥房說話。
那之后,我便服侍大少奶奶再又睡下了,給她掖好被子,又往取暖的火盆里添了幾塊新炭才退出房去。
大少奶奶睡下之前,還…”
說到此處,楊柳仿佛突然意識到什么似的,猛然一驚,緊接著便如夢初醒一般,抓住蕭瀝瀝的手使勁兒晃動。
晃兩下又跪在她的腳前,抱著她的腿聲淚俱下地懇求。
“三小姐,三小姐,楊柳并未將火盆放在大少奶奶床前,楊柳沒有…望三小姐明鑒吶…”
聽她如此說,蕭瀝瀝終于完全明白過來,駱冰所以有此一難,根本不是巧合。
實是岳石橋他們母子,或者,單只岳石橋一人,趁楊柳不在駱冰跟前的空當,故意引了火,然后趁亂逃了出去…
雖然蕭瀝瀝暫無證據說明此事定是岳石橋所為,但她隱隱預感,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
尤其,方才蕭張氏臉上浮現的,那抹懼怕的神色,讓她不由得更加確定。
她不禁想到:看來娘親是知道的,這場火,是岳氏母子的蓄意報復…
但…即便蕭瀝瀝能夠理解,岳氏此舉是事出有因,她也無法認同他們的所作所為!
說得大逆不道一些,即便岳石橋他們真要報復,也不應當牽連無辜,在駱冰身上下那狠手。
畢竟駱冰心地良善,為人醇厚,從不曾做過任何有愧他人、有負他們岳家的事情。
更何況,她腹中,還懷著一個尚未出世、可憐無辜的孩子。
然而現在,不論再說什么、做什么,都為時已晚。
即便她們將岳氏母子抓捕回蕭府,然后以牙還牙,把他們也燒得面目全非,甚至,讓他們以命償還,對于駱冰所遭受的,其實也于事無補。
這一點想法,她和她大哥,倒是不謀而合。
他們都內心了然,通透練達。
若選擇冤冤相報,那么仇恨,便會永無止境。
與其自折心智,去做那丑惡仇恨的膝下奴隸,倒不如以德報怨,活得清明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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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蕭瀝瀝被楊柳和蕭平兒兩個領著去到德仁醫館的時候,已是酉時時分。
然而站到醫館門前,蕭瀝瀝心中卻五味雜陳。
她竟比不得兩個丫鬟。
出了蕭府,便這般畏縮躑躅,不知所措。
可畢竟是第一次出府,她自然是欣喜好奇、激動不已的,但讓她倍覺痛苦自責的,也正是這份歡欣雀躍。
無奈時機不對。
連著深呼吸了好幾個來回,她才稍微平復一些心情地、面色冷靜地跟在楊柳她們身后,敲門進了館內。
來開門的,是一個穿著樸素、眉目清秀的小童。
一進去,左手邊便豎了一道樓梯,直接通往樓上,密閉狹窄,不透光線,看起來十分陰森恐怖。
其他地方則被許多未經雕琢的實心原木給隔了起來。
右側小廊的盡頭方有一道小門。
小童稚嫩的聲音響起在耳畔:“師父慣常為百姓行醫治病之所,便在這小門里面,請諸位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