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只是一瞬,宋凜便又若無其事地繼續上山去了。
而那男子則訝異地回了頭看他,甚至呢喃出聲。
旁邊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子哽咽著聲音問他:“相公,你方才說了甚么?”
男子搖頭,冷淡回道:“無事,盡快下山去罷。”
“嗯,得趕緊回京同父親稟明了才好!”女子吸吸鼻子,手中捏的方帕在眼角揩拭。
“時候已經不早,你我連夜來此祭拜,也是奔波勞累。
今日便于大舅兄府中暫歇,岳父大人那邊,明日再稟也不為遲。”
男子語氣堅定,不容拒絕。
女子聽他說話,又起的哭聲暫止,卻忍不住仍舊癟嘴抽泣:“一切…便依相公你說的辦…”
她的鼻音濃重,較之原本的嗓音更難聽了幾分,男子不悅皺眉。
非是她故意如此,只不過人到傷心處,不受控制。
一群人漸行漸遠,待徹底聽不見那嗚咽啼哭之聲之后,宋凜才回頭凝神細望。
當真是始料未及,這大半夜的,居然在此處見到他們?竟是拜的哪位亡魂?
不得而知。
佇立幾息,直到那片白色消失在山石階上,只剩虛無寂寞又將盡的夜色,宋凜才不再停留,繼續往上去尋蕭立蕭遠。
越到高處,墳塚越多且密,樹木漸漸稀松疏少,視線也更加明亮起來,耳旁陰涼冷清的山風陣陣吹過。
一個個塚陵連成一片,一圈圈圍滿山頭。
放眼而望,竟生出一股宏偉壯麗之感。
宋凜有些哭笑不得,到底不過一座墳山,竟做得如此夸張,倒是他少見多怪了不成。
正想著,一座周圍泥土翻新痕跡明顯、又墳頭招魂白紙串串醒目的新墳跟前立著的兩人身影進入視線,雖然無法辨清容貌,但看身體形態便可知道,那二人必是蕭立蕭遠。
毫不猶豫走上前去。
“吾于山下苦等,汝二人竟在此閑蕩!成何體統!”因知那墳當不是蕭炎梟之墓,宋凜的語氣充滿責備。
聽見聲音,蕭立蕭遠側頭去望,也不待看清來人,便抱了拳行禮賠罪。
“三爺恕罪,無機蕭遠并非有意讓您久等。”蕭立聲音依舊冷淡乏力,說話之時微曲著腰身,以免扯疼了腹部的傷口。
蕭遠同聲附和“實是這山墳頭眾多,雖從秦大夫那處聽得了家父就葬于山頂一處,但細找下來…”
宋凜豈能不知,所以并未當真同他們置氣。
“可尋著了令尊之墓?”邊說,宋凜邊側頭去瞥那新墳碑上所刻之字。
“多謝三爺掛記,已經拜過。”蕭立順著他的目光再次回望,“只不曾想,會在此處見到這人的墳塚!”
他的目光逐漸深邃,往事再次浮現眼前,心中疑惑不解:
此人家宅,明明遠在京城,便是死了,怎會拉來蕭山鎮中安葬?!莫不是也為了尋求神靈“庇佑”?
蕭遠亦有意外:“確是如此,誰也沒料到,那日一別,竟為人鬼!果真是世事無常!”
他不無感嘆,說不定哪天,他也會死于非命,再也見不到太陽的升落起伏,成為一具死了也不知去往何方的游魂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