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宋凜仍舊搖頭,并不回應,看得宋澄百般焦急,心癢難搔。
他忽地起身,在宋凜榻前來回踱步,時而停下來看宋凜兩眼。
見他仍舊面無表情,并不打算細說下去的神態,宋澄兀自一聲長嘆,不再多留地拂袖而去。
走前,忽又想起來似的,回身同宋凜淡淡說道:“三弟,為兄聽太醫們傳說,你這眼睛若養上一段時日,仍不見好,便要剜出…
為兄這幾日,定親自去尋一雙更好的來,替了你這壞珠,你且安心躺著,既是無果,那余下之事,交由轉燭即可。”
話畢,宋澄即頭也不回地離宮而去。
支轉燭不著痕跡地望一眼端坐榻上、若有所思的宋凜,微微頷首行禮之后,便欲隨了宋澄離開。
但路過蕭遠之時,他卻突然對蕭遠拔劍以向。
刀尖挑起蕭遠笠下黑紗,意欲探個明白。
蕭遠自知功夫不及支轉燭,他若防守反擊,不僅敵他不住,反會引他更多懷疑,倒不如大大方方揭笠而起,讓他一眼看個明白。
遂抬了手要摘。
但方看著了蕭遠唇線的支轉燭卻忽地收劍入鞘,雙手環胸,抱劍于懷之后,便邁著步子輕快如風地走了,嘴角一抹冷笑,若有似無。
不過幾息,便消失得無蹤無影。
待人走遠,蕭遠不禁長舒一氣。
還好支轉燭中途放棄,否則,他這右相張國遠旁親的身份,便得提前公之于眾了。
一來,身為擁護致國之派的官員之子,居然出現在澄王一派的三皇子身邊,如此這般,心存惡意之人,又豈會放過這一絕妙的挑撥之機?
若明面上擁護大皇子的三皇子,當真與二皇子身邊的人“暗中勾結”,那大皇子定不會坐視不理,他若暴露,便是對三皇子的不忠不義。
二來,他暫不知該如何面對家中眾人,雖不至于“離經叛道”,但“忘恩負義”之罪,他是不得不扛了。
雖然,他其實尚存僥幸——即便被看去了容貌,這支轉燭也認他不得才對。
天下之大,又豈會那般湊巧。
在他感慨萬分,想入非非之時,奉命去尋信物的高南幾人回來了。
“爺…”
他語帶忐忑,躬身欠腰兩手空空地走到宋凜跟前,支吾其詞,不敢明言。
宋凜不動聲色,甚至不曾抬眼望他一望,高南便心虛害怕地跪在了地上。
連連討饒道:“爺…奴才…奴才該死,是奴才辦事不力,未能守好庫房…讓那信物失竊被盜了…”
“竟有這等怪事?!”
宋凜尚未回應,蕭遠便率先出聲。
他此時完全沒了心思再胡思亂想,心中滿是狐疑、戒備。
要知道,此處可是三皇子的寢宮。
即便三皇子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男子,膽敢于這行水宮中竊取財物之人,也必非凡俗之輩。
何況,三皇子本身功夫了得,鮮少有人能敵他一二。
高南仍舊伏地不起,但宋凜卻似不曾聽見他口中所言一般,自宋澄走后,便一直目光凝滯,若有所思。
蕭遠亦是心中忐忑。
他試探性地輕喚了宋凜一聲:“三爺…”
宋凜這才回神來看,然他口中問的,卻是另外之事——可有聽聞,散秩大臣之子,情況何如了?
蕭遠回宮之際,宋凜已經負傷臥榻,他并不清楚自家主子何故被傷,甚至不知今日有舉辦過一場“冰嬉”大賽。
聽宋凜有此一問,他也茫然不解地望向高南。
彼時高南尚未從方才那股驚恐不安的情緒中出來,雖稍微抬了些頭,但仍不過盯著宋凜腳上黑靴的程度。
他猶豫幾息,方顫抖著聲音回了話道:
“回爺的話,那散秩大臣之子蔣夫潤,傷了您卻不知悔改。
遭眾衛及各官之子合力圍捕之時,還負隅頑抗,垂死掙扎。
接連打傷數十人,并自身也受傷多處之后,已被開國將軍程振之子程勁一劍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