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這一回,蕭遠出門已經一月有余,卻遲遲未有歸來之跡象。
蕭炎梟雖然嘴上從不提及,但面上的擔憂之色,府中各人盡都看在眼里。
除蕭炎梟之外,最掛念蕭遠的莫過于蕭瀝瀝。
她每日都要失神良久。
一邊憂心自家兄長出門在外是否會遭遇不測,身陷險故,一邊,又期待他能夠為自己帶回更多有趣稀罕的玩物,或者難得一償滋味甚佳的各處美食。
——————
不知不覺,夕陽漸落,天色沉暗,修葺宅院的工匠們陸續下工。
他們三三兩兩,從蕭瀝瀝窗旁而過。
一日苦工以來的疲累,盡被拋于腦后。
他們說著笑著往后院走,去那處吃特意為他們準備的無償的伙食。
雖不是上等佳肴,卻也遠好過他們自家準備的飯菜。
每日這個時候,都是他們最為歡愉舒心之時,能暢聊天下大小之事,抒各自胸中所存之感,好不逍遙,好不快活。
當聽到那一串串歡聲笑語,原本已回至書案旁練字的蕭瀝瀝又忍不住偷偷伏去窗邊向外張望。
她想看他們愉快的笑臉,她想感受那股活躍與興奮。奈何只一絲縫隙根本無以滿足,她恨不能直接出門站到他們跟前,參與其中。
這樣想著,她扶窗的手便沒了輕重,把窗開到了三指左右的寬度。
隨著吱呀聲響,窗外的視線被吸引過來。
對望之下,她一瞬間有些愣神。當有所意識,才立馬又將窗關上,躲回床邊。
然而工匠們已然被激起興趣。
好幾個人甚至停下腳步,嘗試推窗朝房里觀望。
好在同行的人中,有人阻止,于是他們又說笑著走開。
只不過這后面的說笑,更多地變成了“傳聞,這蕭家小姐,傾城絕貌,舉世無雙。
但究竟長得如何總也無人知曉。
可照今日這般看來,也怕只是虛有其名!
若當真生得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又怎會這般空虛寂寞?!你們說是吧!“一類的言辭。
蕭瀝瀝當然將這些話聽進了耳里,她羞得面紅耳赤,心中著急氣憤。
嫌惡他們言談粗俗鄙陋的同時,又不免憂心那些話被府中多嘴的丫鬟婆子聽了,會傳到蕭炎梟耳里。
蕭炎梟極其注重臉面,萬萬忍不得絲毫屈辱,所以蕭瀝瀝十分忐忑。
而這份不安,一直持續到被丫鬟蕭平兒叫去堂中吃晚飯都不曾消散。
果不其然,她前腳剛一邁進“風花雪月”堂,就聽得蕭炎梟氣勢洶洶地喚她過去。
堂中圓桌之上,坐在蕭炎梟左側的蕭張氏,面色略顯尷尬,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卻始終一動不動地坐著。
她或打量自己身前的碗筷,或理一理自己的長袖,但始終不曾看蕭瀝瀝一眼。
蕭炎梟右側的蕭進同蕭張氏一旁的駱冰也都一聲不吭。
無人動筷,無人說話,氣氛尤其凝重。
蕭瀝瀝入堂數步,幾欲立刻轉身回房。
但她沒有。
雖然心中不安,她也仍舊表現得平淡冷靜,似乎不曾發生任何事情。
“你可知道,你做錯了什么?
你可知道,別人在背后說你什么?
你可知道,你爹我的臉全被你丟光了?!”
當蕭瀝瀝終于走到桌前,蕭炎梟便不再忍耐地拍桌憤言起來。
一連三個“你可知道”,問得蕭瀝瀝深感局促。
“爹…”她怯懦地喊了一聲,細若蚊吟。
蕭炎梟聽她底氣不足,更來了火氣。
“你莫叫我爹!我這樣的芝麻小官,哪里生的出你這等不知廉恥膽大妄為的女兒!”
他說得不無夸張,可眼下他已無暇顧及。
“老爺!您生氣歸生氣,也別把話說得這么狠,瀝兒畢竟是姑娘家…”
“姑娘家,你問問!她知道自己是姑娘家嗎?啊?你說她的行為哪里像個姑娘了?還是我蕭府的千金呢!連個下等丫鬟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