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酋引貪生怕死,但凡遇事,只會明哲保身,不顧他人死活,又見錢眼開,雖與樓不易同樣唯利是圖,但他二人畢竟從道不同,故而難以相謀,所有交情都只在面上。
樓不易明著對酋引百般尊重討好,時常將“萬事唯城主馬首是瞻”一言掛在嘴上,可若遇事,總是酋引在聽他意見,受他指揮,自己卻毫無意識。
酋引之弟酋取想法大膽,敢說敢做,他就時常嚴詞厲色地勸解酋引,莫要被樓知府牽著鼻子走,有甚么事同他與酋化多些商量,血親之人總不會算計陷害自己。
但酋引胸無點墨,竟分辨不出孰對孰錯,孰真孰假。
他雖隱約知道,無官無權的酋取之所以對他“頤指氣使”,毫不客氣,其實逃不過“關心則亂”幾字。
因為心中盼他好過,所以才會插手干預,否則早隨了他去,生死皆可。
但相比之下,劈頭蓋臉的好意指責,總不如樓不易說話中聽順耳。
遂還是維持著慣有的相處模式,并未刻意劃清界限。
樓不易心中輕賤酋引,面上卻不露痕跡,幾年下來,倒也相安無事。
直到三月之前,即是蕭遠奉命來平定匪患那段時日。
招安匪眾的告示一帖,城中一下涌進大批寇匪。
或自己請降,或檢舉同伙,絡繹不絕,把酋引搞得手忙腳亂,暈頭轉向,又大批銀子需要出庫,更如挖心取血一般,讓他心疼不已。
與此同時,樓不易那邊卻沒日沒夜地花天酒地,快活似仙,這讓本就心懷怨言的酋引更加意憤難平。
一氣之下便聽了酋取的建議,將事情全權交給了樓不易處理,自己則做起了“甩手掌柜”,只等坐收其成。
樓不易雖不是甚么至賢之人,但他也不癡傻呆愚,否則也坐不上這知府的位置。
酋引將燙手的山芋轉手給他,他半句推諉之話都不曾說,不僅恭敬應下,還承諾,定會辦得妥妥帖帖,讓城中寇匪從此絕跡。
酋引自然歡歡喜喜,等著看樓不易費神出力,他只需安逸坐著,便可將平匪之功收入囊中,這等好事,只怕做夢都得笑醒幾回。
但讓酋引意料不到的是,樓不易雖然接了燙山芋入手,卻全無自掏腰包的打算。
也就在翌日,城中便貼滿了“招安匪眾,以換本城長久的安寧太平,系本城主之責,更是百姓之愿。
然本城主兩袖清風,未有積銀在手。
朝廷撥來的賑濟官銀已盡數散盡,卻遠遠不夠。
昨日,本城主連夜擬好奏折,上書朝廷獲準了征稅行令。
即日起,凡城中百姓,每戶每人,包括孩童在內,每月皆應交稅三百錢。
若是一家四口,則一月當交一千二百錢,以此類推。
另,商戶地主等眾,則據其月入錢財多少按比再繳。
月入三十兩以內之人,每戶每人每月,除去當繳的三百錢,需當再繳一兩作稅。
月入三十兩以上之人,每戶每人每月,除去當繳的三百錢又一兩銀子,三十兩以上的部分,還須以二十去其一的標準上繳…”這樣的告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