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一回頭，就見宋明曦兩手空空啥也沒買，上下看了看她，看穿著又是個鄉下來的，忍著不耐問道：“姑娘要買什么？”
“窮，買不起！”宋明曦淡淡回了一句，然后扭頭就走。
掌柜的眼珠子一瞪，唾沫星子都要噴出來了：“臭丫頭，誠心來搗亂的吧，我就說嘛，大字不識一個的鄉巴佬跑書鋪來湊什么熱鬧，買不起就給我滾，別在這兒丟人現眼。”
朱家寶一過來，正好聽到這句話，頓時怒了，忙上前兩步，狠狠瞪了那掌柜的兩眼：“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瞧不起誰呢。”
然后從袖子里取了一疊銀票，重重拍在柜臺上：“明曦，想買什么隨便挑，咱不差錢。”
一副財大氣粗的樣子。
掌柜的愣了一下，隨即心中大喜，他立刻換了一副面孔：“小的有眼不識泰山，竟不知姑娘是跟朱二少一起的，多有得罪，還請見諒。姑娘需要買點什么？咱這鋪子可是長泰縣最大的書鋪，你想買什么都有。”
宋明曦理也不理，徑直拉著耍闊的朱家寶往外走：“有錢也不便宜這家，咱們走，不在這地買了。”
掌柜臉上的笑容一僵，眼睜睜地看著兩人離開。
出了門，朱家寶調侃：“沒想到你有了錢還是那么小氣，不就是幾刀紙嗎？在哪買不都一樣，價格差不多的。”
宋明曦當然知道，她就是看不慣書鋪掌柜的對那書生的冷嘲熱諷，一時賭氣而已。
科舉制度雖然打破了世家大族對官場的壟斷，使得無數平民百姓可以通過讀書，改變自己的命運。但寒門學子想出人頭地很難，因為讀書成本太高了，很多家庭都負擔不起。
除了每年的束脩，還有過年過節給先生的節禮，筆墨紙硯的消耗是一項很大的開支，因為每月都要買。
俗話說“字如其人”，是讀書人的臉面，可寒門學子再勤奮，字大多也比不上一些豪門子弟，不僅是因為少了名師指點或者字帖參照，還因為練的不夠多，他們買不起那么多的紙用來練字。
如果紙張便宜了，那么過幾年書是不是也會便宜？
書和紙張都便宜了，那讀書的成本......
宋明曦嘆了口氣，她只是一個農家小女子，會不會操心的太多了？
前世雖曾在紀錄片上看過古法造紙的工序，步驟很詳細，說實話還是挺復雜的，宋明曦并不確定自己能不能造出紙來，不過若不上手試一試，心中總有點不得勁。
而且她心心念念的衛生紙還沒影呢。
宋明曦躍躍欲試，跟朱家寶招呼了一聲就要走。
“誒，這就走嗎？你不買紙了？”朱家寶詫異。
宋明曦揮揮手：“不買了，我自己造！”
“......”朱家寶一臉錯愕：“我說宋明曦，說大話要遭雷劈的。”
“誰說大話了？”宋明曦瞪他。
“你說自己會造紙，我都聽到了。”
“你要不信的話，咱們打個賭。”宋明曦停下腳步：“我要是把紙造出來了，你得無條件答應我一件事。”
“行。”朱家寶痛快地答應了，反正他是不信的，只當哄著小丫頭玩罷了，還笑嘻嘻地道：“如果你沒做到，那以后就改名叫宋牛皮吧，哈哈哈。”
“......好！”宋明曦剜了他一眼，咬牙答應了。
兩人碰了碰拳頭。
一回到楊柳村，宋明曦帶著王花兒去了一趟新家，那里還有蓋房子用剩下的生石灰，而且有井用水比較方便。
“你去月娥嬸家拿捆麥秸回來。”宋明曦吩咐了一聲。
“好。”王花兒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宋明曦要做的是被列為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的撈毛紙，主要原材料就是麥秸。
撈毛紙是遵循古法的傳統手工造紙工藝。
據說，蔡倫發明造紙術后，有一次路過沁陽一帶，見百姓窮苦，日子艱難，就將撈毛紙的做法傳授給了當地村民。
雖不知真假，但沁陽東高的造紙業曾繁榮一時，代代相傳，家家戶戶有作坊，直到近現代機械造紙逐步發展，手工造紙才開始萎縮。
但在古代，這門手藝應該還不過時。
宋明曦把生石灰倒入水缸中化開，變成熟石灰，然后將麥秸放在里面浸泡。
浸泡需要一定的時間，宋明曦在這段時間帶著王花兒......和泥巴。
待麥秸腐蝕變軟，撈出來就該上鍋蒸了。
她用的是灶房的大鍋，倒入清水，鍋邊沿架上木棍，再把麥秸垛到上面，成一個一米多高的圓形，四周用泥巴糊嚴實，防止漏氣。
然后就開始大火熏蒸了，在此過程中，一方面要用削尖的長棍在麥秸垛上扎孔，使蒸汽串勻，另一方面要不斷地往鍋里續水，以免干鍋。
“這幾天你就守在這邊，火不能斷，鍋不能干，晚上我換人過來。”宋明曦交代道。
“是，姑娘。”王花兒應的毫不猶豫，雖然心底有很多疑問，但既然是姑娘吩咐的事，她不需要質疑，只用照做就是。
宋明曦很滿意她的聽話和能干，笑著道：“辛苦了，等這事了了，我讓你多休息幾天。”
“謝謝姑娘。”王花兒沒說什么“不辛苦”的客氣話，笑著道謝。
離開新房，宋明曦想了想，抬步往龍虎山的方向而去。
她現在很缺人手，尤其是能干活的壯勞力，目前只有找牛蛋和栓子兩兄弟頂上，改明去縣城再買幾個下人。
山腳下熱火朝天的，這才十來天時間，已經有一大半地被開了出來，果然人多力量大。
見到她，牛蛋立刻走了過來：“怎么樣？這進度還可以吧？”
他把人分了好幾組，干活誰快誰慢，一下子就能看出來，之前揪出個出工不出力的，被毫不留情地開了，從此再沒人敢偷懶，開荒的速度更快了。
“不錯，這邊快好了，讓栓子留下來監工就行，我有另外的事需要你幫忙。”宋明曦開門見山道。
牛蛋眼睛一亮，連什么事都沒問一句，一口答應：“行行行，沒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