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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博搖

  席歡顏想得很好,但低估了人們對死亡的畏懼,三星武師們眉眼官司打了好幾回,無一人敢來生死決斗,也無一人敢挑她為對手。

  曲傅驕、昌燎、風雅與幾名二星源師出場跟他們對戰,以近乎碾壓之姿全勝,最高書院學子擁有最好的講席、最全的術法系別、最厚實的底蘊,得此結果不奇怪。

  不過叫飛雪、巖鐵、焰爐最難堪的,不是輸了比斗,而是鎮民一聲更比一聲高的歡呼。

  邑長等鎮民歡呼完了才開口打圓場,宣布比試落幕,這時博搖跳上了擂臺,說道,“這臺子不見血怪可惜的,容我借來一用。”

  她犀利的目光盯住巖鐵家族的主事人,“巖鐵,十五年前你欺我學生一家三口皆為普通人,強奪房屋田地,致一死倆傷,我跟你討說法,你將我打傷,說我不識好歹眼瞎,讓人挖去了我的一只眼睛,此仇不報,我難以為師,你可敢與我立下生死契約,全力一戰!”

  席歡顏看向邑長,邑長搖搖頭,表示不是她安排的。

  席歡顏和邑長商量的是,擂臺過后,地頭蛇勢力的威信肯定會降低,趁此出臺鎮約,把每月最后一天設為清怨日,如有律法無法解決的怨憤,雙方可立下生死契約,用性命解決。

  立下這個規定,是為了給受壓迫的鎮民們一個宣泄口,同時挑起對私人勢力的排擠,且不管哪個時期,私人打殺時有發生,有這個規矩約束,一定程度上也能控制血案的數量。

  但不論怎么說,這個規矩,有引導人通過殺伐手段除去仇人的性質,可以立,卻不值得提倡,席歡顏和邑長再想解決地頭蛇,也不可能私下勸人登上擂臺,給鎮民做“榜樣”。

  然而博搖的行為,確實正中下懷。

  邑長出了聲,“書院與我鎮的切磋已經結束,你要用這臺子,當然是可以的,法典有提,生死決斗需雙方同意,那么巖鐵你是什么意思?”

  巖鐵高大威猛,古銅色的臉龐上盡是不屑,又顧忌公爵當道,新法嚴明,自己等人有被清算的危險,忍著火氣斥責,“你不要含血噴人,當初是他們收了錢不肯賣,爭執中發生了意外,你不分青紅皂白來揍我,還不許我還手?”

  博搖著實沒有跟他爭辯的欲望,“這僅是我親身參與的一樁事,我不想和你回憶,你只說你應不應戰!”

  “你一個二星武師都跳上來打我臉了,我為什么不應!”巖鐵拎著狼牙棒躍上臺,有心打壓這群賤民的氣焰。

  邑長讓主簿遞上生死契約,“今日你二人自愿生死決斗,在場諸位都是見證人,簽字畫押后便可以開始了。”

  二人簽了名,畫了押,生死在這一刻有了沉重的儀式感,老一輩鎮民和年輕鎮民一同靜默,像是抱著滿懷未滅的灰燼,被人推著踏入一個新世界。

  這不是帝國公法下的鎮子,也不是公會掌控下的鎮子,它有秩序和規矩,繁瑣而麻煩,卻讓人微妙地有些安心。

  荒唐,他們竟然在血腥的生死契約下感覺到了安心?!

  博搖的刀比人念快,刀出鞘,氣勁迷眼,刀入鞘,血灑地。

  巖鐵在一瞬間想了很多,渭雨鎮的黃品武技是修體的,博搖的武技是在文武書院學的,修的是刀,他一直想要她的刀法,只是都被她躲過去了。

  他還疑惑,為了控制渭雨鎮的武師,他們幾家每年都會組織星級測評,絕不讓三星武師站到他們的對立面去,若有冒頭的,定會掐芽去根,她是以怎樣的耐受力,在每年測評中,在每次都被打得半死的情況下,不顯露一分三星戰力。

  巖鐵的軀體倒在了擂臺上,狼牙棒咣當一聲,砸碎了眾人的表情。

  飛雪和焰爐不可置信,前夜他們還商量著,一定要茍,一定要忍,一定要扛過這段時期,全鎮的衣食住行被他們掌了大半,他們不信鎮司會貿然翻臉。

  可曾經的失敗者翻臉了。

  突兀的掌聲響起,他們看過去,臉色鐵青,是東君。

  席歡顏淡淡道,“很漂亮的刀法。”

  鎮民開始瘋狂歡呼。

  博搖秉著打臉要趁熱的作風,指向飛雪和焰爐,“你們敢不敢接我的生死決斗邀請。”

  飛雪皮笑肉不笑,“我們之間似乎沒有大恩怨。”

  “有,我都記著。”博搖掏出一張卷軸,一端落地,滾落臺下,長長的卷皮上寫滿了控訴。

  鎮民舉拳高喊,“打!打!打!”

  飛雪和焰爐選擇了拒絕,博搖的突然爆發,讓他們無法確定自己能從生死決斗中全身而退。

  鎮民的自信心,也在他們的拒絕中高漲。

  事后,邑長收回了巖鐵名下的田地和房屋。

  按照法律,土地屬于帝國,由帝國分配,每個人成年后都能分到屬于自己的土地,死后則要交還給帝國,金錢、未到期限的房屋使用權、債務等則按遺產繼承法分配。

  巖鐵在帝國法失效的年歲里,狂撈田地、店鋪住宅,僅田地就高達兩千畝,乍然收回,讓邑長有種暴富的錯覺。

  在邑長忙著將土地分給無田無房人家時,席歡顏與博搖見了一面。

  “我對你手里的卷軸有點好奇,可否給我看看?”

  博搖不聲不響交出卷軸。

  上面都是她所見所歷的惡事。

  席歡顏把卷軸還給她,“你可以交給邑長,給她做個參考。”

  “是。”

  “你對生死決斗怎么看?”

  這回博搖笑了笑,“我在書院時,策學,學得最好。”

  她可以為了這天時地利人和的一刀,忍下所有苦難,或者說,忍下所有苦難,就為了這天時地利人和的一刀。

  席歡顏洞悉她背后的意思,“謝謝你相信暮州有收復的一天。”

  博搖心悅誠服,拳抵心口,“仰賴東君賢明。”

  “當不上。”席歡顏拿出一部功法和一枚徽章,“我以暮州最高書院之名,收你為旁聽生,這本玄品武學心法,或可助你在武道上更進一步。”

  博搖愣在當場,“給我?”

  “你身上有最高書院期待的樣子,忠貞、慎獨、厚德、篤行、求索,也愿你在往后的日子里不變初心。”

  博搖捧著它們,就像捧著一團會飄走的棉花,她的資質并不算好,所以她進不了最高書院的門,和絕大多數人一樣上了文武書院,萬萬沒想到,人到中年,拿到了最高書院的認可,哪怕它還在重建中,仍叫人心潮澎湃。

  最高書院,是無數將領名士的搖籃,帝國的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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