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了大半天的路,眾人都很累,低沉沉地生火、進食,順便放馬兒吃草。
席歡顏嚼著肉干,望著火出神,忽然她頓住了咀嚼,將肉吐了出來,寄書嚇壞了,“是不是太硬了,別硬吃,我找找有什么東西能當容器,把肉煮軟。”
一些人應和,“這肉的確難嚼”、“這里有塊大石,勉強能做個石鍋”、“剛還看見一把野菌,大家都吃好點,沒必要苛待自己,力氣足了才好趕路”......
席歡顏信手按下要去找容器的寄書,飲水漱口,吐到第三口水時,一瓷白小東西伴著水被吐了出來。
場面驀然一靜。
曲傅驕搖著不知從哪里摸出來的繡花團扇,笑說,“看樣子是顆乳磨牙。”
一陣風投入林中,陡生喧囂,眾人爭先恐后地擠了上來,驚奇萬分,“是乳牙嗎?”
“東君居然還沒換完牙,果然連十五歲都沒到嗎?”
“換牙期間需少吃甜食,換完牙就好了,生鐵都啃得下來。”
“別瞎說誤導人,我換完牙后興奮地咬了鐵,把門牙給崩了。”
“你們為什么要咬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噫,你們那邊沒有打磨牙齒的習慣嗎,一口鋒利結實的牙齒象征著可以單獨狩獵生存啊。”
眾人七嘴八舌,比當事人還興奮,而席歡顏完全理解不了他們的驚嘆來自何處,不就是掉了顆牙嘛。
她撿起牙,拿水沖了一下,正想著該拿它怎么辦時,寄書殷切地遞過來一根紅繩,眼神瓦亮,“用繩綁住牙齒,若是上牙找個地方埋起來,若是下牙,丟到屋頂上去,保管起來的牙齒長得整整齊齊!”
......總算知道這伙人為什么莫名其妙激動了,感情在哄小孩。席歡顏一言難盡地綁住了這顆乳牙,“回宮后我再找個地方丟。”
寄書欣慰點頭,“我去找個鍋。”
其他人也陷入了對食物的熱情當中,做炊具的做炊具,找水源的找水源,還有人摘果子、獵野獸,一下都忙開了。
對比之前的死氣沉沉,席歡顏差點都以為他們回光返照了。
這也不怪他們,誰讓他們突然意識到隊伍里還有個換牙期的小孩。
東域等級再森嚴,但人族骨子里對幼生物的保護欲沒有變,在萬古不變的磨難洗禮下,人族無比清楚,幼小生命是過去的延續,未來的希望。
處于高階級的源師和武師可以隨意打殺平民奴隸,然凡有一絲良知,就不會對幼孩出手,人族捕獵走獸,然遇到幼崽,大多都會選擇放過。
何況席歡顏不是普通小孩。
哦不對,他們一直都知道她不是普通小孩,突然發現她也是個會有換牙期的普通小孩,這該死的保護欲擋也擋不住地涌上來了,若能照顧好缺了顆牙的孩子,還是相當有成就感的。
這群年輕人各有能力,一旦開始行動,森林里的野獸、果子哪能逃過他們的魔爪,沒過一會兒,竟真煮起了一鍋鍋豐富的肉湯。
期間光明系的青木和幾個懂治療知識的青鋒兵,主動查看了幾個腿酸腰疼較嚴重的人,用林中找到的草藥做成藥汁給他們敷了敷大腿內側,也算緩解了這些人的焦慮。
昌燎看著熱熱鬧鬧的臨時營地,陰晴不定,為什么她能輕而易舉得到別人的關懷,甚至讓人主動去安定隊伍?
那廂,席歡顏從火堆里抽出一根木頭當火把,在林中穿行,冷不丁看見一團黑影蹲在地上動來動去,凝神一瞧,是那冬涉。
“你在干什么?”她轉到前面來,竟發現這人在掏螞蟻窩。
足有小腿高的螞蟻土窩已被他霍霍掉一半了。
“...螞蟻窩的土可以用來燒陶器。”
“哦......干什么?”
“做鍋。”
席歡顏望了望遠處飄香的營地,再看看眼前準備挖土燒陶器的人,這個排行第一的源師到現在還待在初等班里是有道理的。
人家都要吃上了,你還在準備做炊具的材料?
她奇道,“你能保證自己做完陶器,燒好吃食,天亮前趕到目的地嗎?”
冬涉愣愣地點了頭。
席歡顏笑了,說道,“行啊,你也是有大智慧的,可能更適合單獨行事,不過白講席將我們扔在這里,恐存著考校我們團隊合作的心思,這回你跟我們一起吃大鍋,趕路的時候出一份力怎么樣?”
她半點彎子都不繞,冬涉自然也聽得明明白白,思索三息便道好,隨后,他低下頭,伸手抵著地,黑甲蟻群沿著他的手骨,進入螞蟻窩,將螞蟻窩重新蓋好。
席歡顏看著這些螞蟻爬出土窩,原路返回,消失于他的袖下,興味愈濃,好在她還記得自己出來是干什么的,轉頭繼續在林中穿行,尋找一種鈴鐺花,這種花被風一吹就會發出清脆的鈴鐺聲。
現在正是鈴鐺花成熟的時節,尋聲而找,很快就找到了。
她讓冬涉幫忙拿了十朵,又找到幾株樺樹,弄了張樹皮下來,切成數份,刻下路線,讓人傳看記憶,不至于上路抓瞎。
待吃飽喝足,趕路的問題被重新提了出來,眾人紛紛表示能堅持。
皆是源師,誰也不想拖后腿。
席歡顏道,“出了森林,草原遼闊,夜霧朦朧,方向難辨,有迷失的風險,我認識路,所以我希望這次由我領路,諸位以為如何?”
“你認識路?”昌燎拋出自己的疑惑,“你去過?”
“這次的試煉地點讓我很意外,我也直到看見地圖那刻,才知曉是那個地方,其余的我不宜多說,你們去了就會明白。”
她歪了歪腦袋,“我以為我們應當保存最大戰力,一起到達會比較好,那場面,不是一兩人能應付的。”
“這倒讓人期待了。”曲傅驕表態,“依東君之言,我們該怎么辦?”
“只要不迷路,不碰到野獸,我們策馬狂奔完全能在天亮前到達,而策馬趕路,意味著我們不方便使用照明之物,且以鈴鐺花為號,聽聲辨位,請出來九位夜視、體力上乘的同袍,在馬上系上鈴鐺花,分別在兩翼、后尾護衛隊伍,維持隊形。”
冬涉蹭地站了起來,寄書猶如被砸了一棒,竟然有人搶他先?!
他們的帶頭作用一起,曲傅驕、風雅、青木、黃粱、施夷等高排名源師自是不甘落后,連昌燎都大喊義不容辭。
席歡顏又要求其他人自行兩兩結對,路上相互扶持,如有意外,可雙雙離隊暫休,或,二者共乘一騎。
眾人沒有異議,這方案已是顧全大局了,若實在吃不消長途奔襲,掉出了隊伍,還有搭檔陪著,出事的概率極低。
但這樣一來,搭檔也要承擔遲到的風險啊。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在這刻體現了出來,有些人頃刻就找到了搭檔,有些人仍在物色,有些人自愿照顧體能較弱的人,也有人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