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平蒼不耐煩的回了一句:“不在意。”
當然,這只是氣話而已。
畢竟,多年的親情,哪是那么容易一句話就能割舍的…
若是真的不在意,劉平蒼也不至于一直等到今天才開始反擊。
雖然,他今天舉動足矣讓叔父劉滿一家很難在昭應縣生活下去。
但是,這也不代表他真的如此鐵石心腸…
從茶肆出來,一起回家的路上,劉平蒼幾次欲言又止。
一直等到回到三進的劉家老宅,把背上睡的迷迷糊糊的妹子放在床上安頓好,又去換了一身不再破破爛爛的衣裳,劉平蒼這才在院子里找到孟奇良。
尚未開口,孟奇良笑著問道:“這三進的大宅子,可真不像你住的地方。”
劉平蒼翻了一個白眼,沒好氣的說道:“那也是我的!”
特么的…劉家老宅,誰也不準搶!
孟奇良只是笑了笑,隨意的四下看著,并未搭話。
劉平蒼氣鼓鼓盯著他,嘴巴動了動,哼了一聲,不言不語。
孟齊良也不在意,只是像參觀一樣,在劉家老宅東轉轉,西看看,間或與劉平蒼閑聊幾句,問一問院子里的某一處陳設有什么講究。
自家院子,劉平蒼還是非常了解。
他也沒有藏私,孟齊良問什么便說什么。
碰到自己不知道的,他也是干脆的言明。
只不過,他的語氣依舊非常討喜:“我特么要什么都知道,還要你做什么…”
不知不覺,太陽偏西。
劉平蒼在正房前的臺階上坐著,眼神沒有焦點。
之前一直在忙碌,沒有想過家中沒有仆人的事情。
此時閑下來,各種各樣的問題,在腦海里交織。
似一團亂麻,越想越糊涂。
他只覺得,千頭萬緒,無從下手。
“煩死啦!”
劉平蒼有些惱火的吼了一句。
就在這時,大門處傳來一陣清脆的門環聲響。
“開門去啊,你瞅我干啥!”
正是心煩,劉平蒼有些惱火的對孟齊良說了一句。
孟齊良是真的好脾氣,也不生氣,笑瞇瞇的起身,走出內院,越過垂花門…
片刻功夫,他去而復返。
劉平蒼見他一個人回來,臉色微變,疑惑道:“不是你的搭檔來了?”
“本官什么時候說過是我的搭檔來了?”孟齊良奇道。
“那是誰來了?”
“劉滿。”
劉平蒼忍不住脫口而出:“他來做什么…”
頓了一下,他又哼哼唧唧的改口:“這種人,來了準沒好事兒。”
孟齊良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一言不發。
這時候你該說劉滿來是為了什么事兒了。
等了一陣,劉平蒼站了起來,含糊不清的咕噥道:“家里連個下人都沒有,我出去買點吃的,你幫我看著妹妹。”
話音未落,他已經走了出去。
走到門口,回頭望了一眼,確定孟齊良沒有跟來,這才推開大門。
門外,劉滿聽到開門的聲音,猛地從墻角站了起來。
一看到劉平蒼,他趕緊幾步搶到跟前。
頓了一下,他哭喪著臉,聲音中透著焦急,低聲下氣的說道:“平蒼,平蒼,叔父求你了,你救救元德吧!你去跟衙門說,讓老爺不要把他寫在案牘上啊…”
“怎么…哼!跟我有個屁的關系!”
冷笑一聲,劉平蒼徑直往外走去。
身后,忽然傳來一聲有些沉悶的“噗通”。接著就聽到劉滿哽咽的聲音:“平蒼…叔父求你了…嗚嗚嗚…”
劉平蒼腳步一頓。
劉滿仿佛看到了希望,就那么跪著,往前挪了幾步,捶胸頓足嚎叫:“平蒼…一切都是叔父不好,不是元德的錯啊…”
“你要怪…就怪叔父吧…叔父給你磕頭了啊…”
劉滿老淚縱橫,真的俯身磕頭。
嘭!嘭!嘭!
一下一下,做不得假。
不僅聲音真切,劉滿的額頭也因此多了一層殷紅。
劉平蒼僵著臉,從側面繞到劉滿的身旁,硬邦邦的說道:“你給我磕頭,是想讓我折壽嗎!”
“平蒼…平蒼啊…叔父求你了啊…都是一家人,你不能見死不救啊…求求你救救元德吧…求求你了…”
劉平蒼心中閃過一絲不忍。
可是一想到之前在李家發生的一切,仍是咬緊牙關,語氣生硬:“憑什么我要救劉元德?”
“之前在李宅的時候,你是怎么說的?你都忘了嗎?”
“你!你拿我當眼中釘、肉中刺,李氏!李氏恨不得我和妹妹趕緊死!”
“你們一家把我賣給一個連著克死三任丈夫的寡婦,為什么,就為了一間宅子!”
“做這一切的時候,你考慮過我的感受沒有?你考慮過我的妹妹沒有?”
“你有沒有想過我們是一家人?”
“一家人?有叔父無時無刻不想把侄子的老宅奪去的一家人嗎?”
劉平蒼說完,直接背過身去,不再看痛哭流涕的叔父劉滿。
沒想到今天的風還有點大,有沙子瞇了我的眼。
身后,劉滿面若死灰,臉上淚水橫流,失魂落魄的癱坐在地上。
完了…這次真的完了…
元德他才二十多歲,還有一個月就可以參加院試。
憑著今年以來上上下下花錢打點,元德的院試基本上已經十拿九穩。
但是…如果趙縣令把今天的事情記錄在案牘中,之前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費。
他費勁心機從劉平蒼的手中掠奪財產,全部都付之東流…
不…不…不能這樣!
就在這時,劉平蒼清冷的聲音傳進劉滿的耳朵里。
“從今天開始,劉元德改名劉無德,我幫他一次。”
劉滿錯愕了一下,忙不迭的答應下來。
也顧不得抹眼淚,有些急切的說道:“那咱們快去吧,晚了就怕…”
昭應縣大牢。
劉元德恰好被關在之前劉平蒼待過的牢房里。
他倚在墻邊,不住的咒罵:“該死的劉平蒼!等我出去,就是你的死期!”
此時,他還不知道,劉平蒼帶著劉滿,已經把他的名字改成了劉無德…
看著劉滿急切的跟著獄卒去大牢中提人,劉平蒼搖了搖頭,低聲呢喃:“這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