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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掌柜把眼鏡取下來,哈了兩口氣兒,用袖子擦拭了一下鏡片,隨即又戴回去。

  “嘶...”

  他吸一口氣,回頭招了招手。

  “掌柜的什么吩咐?”

  “去把公子給的那幅畫拿來看看。”

  仆從連忙跑回去,在馬車里面翻騰了一會兒,拿來了一副畫卷。

  掌柜接過畫卷,打開看了眼,隨即又抬起頭看一眼南柯,咂巴咂巴了嘴,“像,像,是真像。”

  南柯不知道對面在搞什么名堂,他在心里面默默計算時間。

  這掌柜一來一回一耽擱,差不多也到了他需要拖延的時間。

  又看一眼那奇怪的掌柜,猶豫了半晌,南柯還是沒念出那句有些中二的劫道臺詞兒。

  他把刀收了起來,也不留下來陪那掌柜演什么默劇,自顧自往留都城方向走去。

  自己就是在路中間站了一會兒,也沒干什么事兒,這商隊就算是再有背景,也不至于這般小心眼兒。

  要真小心眼兒,估計也做不得生意,畢竟這生意場上,講究和氣生財。

  商人南柯上輩子沒怎么接觸,但這輩子接觸了好幾個,你不去影響他賺錢,不去斷他財路,他保管對你笑嘻嘻的。

  “這位公子留步!”

  南柯剛轉身,那位胖掌柜在后面喊了起來。

  “怎么?”南柯停下來。

  他可不覺得這掌柜真認得自己。

  畢竟自己又不是什么魂穿,這臉,還是上一世的臉。

  至于說遇見長得一模一樣的,南柯上輩子在網上看過那么多人,也沒見著幾個有自己一半的俊朗,因此這種可能,也直接被排除。

  “公子可是姓南?”那胖掌柜問道。

  南柯微微一愣,還真有這么巧的?

  他是不覺得會有人冒充老相識來謀害自己的。

  自己現在這身份地位還享受不了那種待遇。

  胖掌柜見自己說中了,臉上又是堆起笑來,他揮手驅散了周圍護衛仆從,走到南柯跟前,“南公子莫慌,自己人,都是自己人。”

  “呵,我怎么不知道有你這么個自己人?”

  “公子你看。”

  胖掌柜把畫卷遞給南柯。

  這是一副水墨畫,雖是只有黑白,但畫得惟妙惟肖,把南柯的五官和氣質都畫出了個七七八八,也難怪這掌柜看一眼就把南柯認了出來。

  南柯把畫卷收了起來,那胖掌柜眼角抽了抽,像是有些心疼有些不舍,但終歸也沒去開口要回來。

  “羋公子?”南柯問。

  他雖不懂國畫,但這畫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大家之手。

  而跟他有過接觸的,且看起來能夠作出這幅畫的,也只有那位羋姓公子身邊那位‘師爺’。

  如果這掌柜是那位羋公子的人,那么這商隊的規模,這胖掌柜的態度,也就不奇怪了。

  自己跟這胖掌柜,從某種角度說起來,還真能是自己人。

  南柯先前倒是好奇地問過顧伶,那位羋姓公子哥到底是個什么身份。

  顧伶沒說,她說那位公子哥既然選擇隱瞞,肯定是有他的道理,她在背后把身份說了,難免落人口舌。

  雖是沒說。

  但顧伶的說詞,起碼是讓南柯對那位羋姓公子的身份有了一個大致判斷。

  最起碼,是跟顧伶一個級別的腿兒。

  這種腿兒,南柯還是得抱抱的,他不嫌多。

  “正是。”

  胖掌柜笑起來,兩只眼睛瞇成了一條縫隙。

  他看了看周圍,忽然問道:“南公子在這兒,是在等人?”

  南柯沒答。

  他感覺自己說什么,都會顯得很愚蠢。

  “掌柜的來留都城跑商?”

  南柯是記得,那位羋姓公子是要回王城的。

  從王城來留度,差不多是橫跨了大半個楚國。

  就算是這商隊拉貨和拉扯的馬匹,看起來有些妖獸的血統,但終歸是要用四條腿來跑路的,從王城一路過來,少說也得半個月。

  這途中何種損耗,各種風險,各種安排準備,真要算起來都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胖掌柜是個人精,南柯沒答,他也不再問,順著南柯的話道:

  “還是頭一回來,這地方先前沒什么油水,但既然公子吩咐說要把錦江郡的商路給盤起來,我們這些下人,自然是要盡心盡力的。”

  他又指了指后面馬車上的旗幟,“再說這旗幟一掛,路上也沒什么不開眼的賊人敢來,各個城池的吃拿卡要更是能夠直接免去。

  也就是人累了些,耗時長了些,不過這一路下來,也是有不少收獲,這要是真能把整條路都跑通了,后期這利潤還真不少。”

  胖掌柜又揉了揉自己的肚腩,“就是可惜了我這一身肉,這一趟跑下來,回去又得不知道多少天才能養回來。”

  留都城盛產各類皮草藥材,雖是多數其他地方也產,但少有幾種特產要真能大批量的采購,再拉到王城里面去販賣,那差價也確實不少。

  胖掌柜把南柯請到馬車里面。

  這馬車很是寬敞,幾乎有普通馬車兩倍多有余,里面除了軟墊,還有木桌,桌上茶水零嘴都有,角落還有一布袋被瓜殼果皮填滿。

  兩人又寒暄了一會兒。

  那羋姓公子似乎是專門跟胖掌柜交代了南柯的事兒,這胖掌柜也絲毫不避嫌,把自己來干什么,怎么干都一股腦地吐了出來。

  胖掌柜本來在王城里面負責周圍生意,算是羋姓公子手底下在商界方面的頭號心腹,按理說這種跑商的活兒,輪不到他來。

  但畢竟是頭一回進錦州郡,又是羋姓公子哥親自交代,因此他決定親自出馬,這回來,主要是來疏通好上下關系,打通各種渠道。

  畢竟攀關系,定基調這種事兒,還是得他親自來掌舵,否則要是出了紕漏,丟的是商行的臉。

  等把所有事兒都給理順,他就可以繼續回王城享福,再要跑商,隨便找個機靈的手下過來照本宣科便可。

  ”掌柜可真是受苦了。“南柯感慨了一句,這一路上嘴皮子不停,怕是牙都要酸啰。

  那胖掌柜知道南柯是開玩笑,也扮作痛苦道:“可不是嘛,這一路上吃了睡睡了吃,看起來是舒坦,但這吃不到肉,嘴里沒油哇。”

  “要說吃,掌柜這回來留都城還真是能有口福。”南柯想起來了碧林閣。

  在自己的幫襯下,碧林閣的生意近些時日在城內是紅得發紫。

  “要說吃,留都城哪里能比得上王城。”胖掌柜拍了拍胸脯,“南公子到時候跟我去一趟王城,在吃這方面,我還真有研究。”

  “不不不。”南柯搖了搖頭,這種劃時代的菜式,真不是王城不王城能比的,“你先吃了再說。”

  “好,就聽南公子的。”

  胖掌柜急不可耐,把頭探出去催促了幾聲。

  整個車隊立馬加快了進行的速度。

  商隊進城后,胖掌柜安排手下一人去安置商隊。

  他自己則是領了幾個仆從和護衛,乘馬車跟南柯一起去了碧林閣。

  依照胖掌柜的身份和財力,雖是出來奔波忙碌的,但這吃和住,顯然都是要最好的,就是沒有南柯在,他也準備來這碧林閣。

  碧林閣管事姓金,瞧見是南柯領來的,親自作陪,吩咐主廚立馬下廚,大概半個時辰后,一群小廝把南柯教授的十幾道菜全部端了上來。

  十幾道菜桌上一擺,形色各異,色香味俱全不說,還各有特色,最關鍵是,繞是胖掌柜自詡見多識廣,但還真沒見過這些個菜式。

  “今兒還真是長了見識。”

  胖掌柜咽了口口水,肥嘟嘟的手掌不受控制拿起筷子。

  “先吃。”

  南柯出去了大半日,這肚子也餓了。

  當下三個人都不客氣,金管事和胖掌柜更是推杯換盞,整個包間內,氣氛十分熱烈。

  酒過三巡。

  兩個中年發福油膩男開始勾肩搭背,嘴里‘老哥長,老哥更長’的喊,不知道還以為是什么十多年未見的好哥們終于重逢。

  南柯沒喝酒,見兩人已經開始說胡話,招來一個在門外守著的小廝進來招呼,又吩咐了兩句,自己離開了包間。

  這兩位中年男人是來吃酒社交的,而他只是單純為了填個肚子。

  南柯出了碧林閣,往衙門方向走去。

  他還記得今兒辦的正事,按照時間來推算,那兩位‘綁匪’,應該已經把人質給綁了回來,說不得已經找了個地方藏好,嚴刑審訊了一道。

  守衙門的還是李肆。

  他又滿心期盼地問南柯到底什么時候能有大動作。

  南柯隨意回了兩句,要他不著急,且等,用不著一兩個月,肯定能有大變故。

  隨即,南柯進了案牘房。

  極為罕見的,案牘房內沒人。

  “這位大人,縣令大人在后宅,說要是你來找他,直接去后宅便可。”

  負責整頓案牘卷宗的書吏對南柯說道。

  “好,我自己去。”

  南柯往后宅走去。

  衙門分為前后宅,前面是用來辦公的位置,后宅,則是縣令起居的場所。

  并不是所有的縣令都會住在后宅,要是你在城內有其他宅院,你當然可以回家休息,只要按時來衙門就行。

  但廖必會這種窮官,衣衫都買不起一件,顯然是只能夠在后宅湊合。

  好在留都城衙門財政狀況還行,托來往商隊的福,這稅收多,整個衙門建造的時候也舍得花錢。

  這后宅雖是及不上南柯在碧林閣的庭院,但三進三出的格局也算寬敞,里面綠植隨處可見,屋檐應該是上了新漆,還透著清亮。

  南柯是頭一回來衙門后宅。

  但路只有一條,倒也是不需要找人問路。

  途中碰見了兩三個衙役,恰好都認得南柯,也沒遇到什么阻攔。

  就這般,南柯長驅直入,終于在最后一道關卡被人攔住。

  攔住南柯的,是老縣令。

  此時已是初春,但他依舊是一身藏紅色長襖,須發皆白,整個色調像是圣誕老人一般。

  南柯遠遠就看見老縣令站在門前長吁短嘆,等走近了那老縣令看見南柯后,表情又是一變,似乎想要開口,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大人在這里干什么?”

  南柯先開口問。

  對于這位老縣令,無論是從年齡,還是從資歷上來看,都應該是要給予一份尊敬的。

  他在這里給廖必會當副手,可是正經的用愛發電,不領分毫酬勞。

  大半輩子辛勞,倒是在留都城內置下了房產,平日來衙門基本都是在衙門前面的‘辦公’區域,很少踏足后宅。

  “這......”

  老縣令有些詞窮。

  他偶爾目光掃進門內,露出些許羞怒。

  但似乎是為了維護衙門的形象,他還是硬壓下了內心怨氣,開口道:“沒什么,就,逛逛。”

  “那大人你繼續逛逛,我進去找廖必會有事兒。”

  南柯想要繞過去。

  誰知老縣令又往前進了一步,“他,他有事。”

  要是面對其他情況,老縣令也不至于如此被動,到底是在縣令位子上坐了這么多年,雖是沒什么特別出彩,但也算是穩步發展。

  但,他是真沒什么替同僚打掩護的經驗。

  表情不自然不說,整個人動作僵直地像是前不久才在十萬大山里面被干掉的僵尸。

  “我知道他有事。”

  南柯抬手想要把老縣令扒開。

  “你也知道那件事?”老縣令抓住南柯,他壓低聲音,“糊涂,糊涂啊,你們怎么敢這么干!”

  “跟我沒關系,是他們要這么干。”

  南柯攤了攤手。

  “那...你也得阻止他們啊!”

  老縣令是真急了,他現在算是上了賊船。

  廖必會老實歸老實,但也是個牛性子,攔,攔不去,勸,勸不聽。

  可算是把老縣令急地血壓都升高了不少。

  “行,我這就去,我這就去阻止他們。”

  南柯拍胸保證。

  再三勸說下,老縣令終于是讓開了身位。

  “你快些。”

  他叮囑南柯道。

  等南柯推門進去后,他又像是先前那般站在門前。

  時不時看一眼門外,時不時又望一眼門內,中間夾雜了無數聲嘆息。

  門里面是一個小院,小院最里側是三間連在一塊的平房。

  南柯剛進來,就聽見平房里面響起了幾道呻吟聲,像是痛苦中,還夾雜了那么一點點的......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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