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面上是在刁難王傳平,實則是為他解圍。
牙堂中,全都是人精,幾乎所有人都看出來了。
“原來如此…”
王傳平聽了這話,心里頓時了然,忙陪笑道:“不管原因為何,都是屬下的不是。二罪并罰,六杯酒,屬下十分服氣!”
“哈哈,那好,來呀,取酒來。”杜昭笑著吩咐。
話音一落,一個牙兵轉身走進牙堂,手里端著一個托盤,里面放了六個酒杯,都被倒滿了美酒。
“王都使,請。”牙兵走到王傳平身前,兩手托舉托盤,將六杯美酒奉上。
王傳平呵呵笑著,轉身看向那六杯酒,神色略微一變,然后立即恢復如常,他一杯又一杯,一口氣全部飲盡。
“王都使好酒量!”杜昭坐在上面贊道。
“屬下慚愧。”王傳平畢竟上了年紀,六杯美酒下肚,雖然不是烈酒,但他還是感覺腹中猶如火燒一般,不太好受。
不過,王傳平忍住了這點不適,不待杜昭詢問,他便主動說道:“郎君,王副都使未能前來赴宴,實在不該,但他也有他的緣由。”
“近日天寒,王副都使操練將士之際,竟不甚落水,所以感染了風寒,這一日都臥病在床…他原本是掙扎著要來赴宴的,不過屬下身為人父,實在不想看到他受罪,于是…”
王傳平張口就來。
“王都使不要說了,我都省的,王副都使為了操練將士,不甚落水,感染風寒,乃是因公所至。”
“似王副都使這樣的忠勇之后,又是因公導致不能下床,這種情況,我是不會怪罪的。”
“方才罰王都使那六杯酒,不過游戲罷了,哈哈,希望王都使不要往心里去。”
杜昭哈哈笑著,各種胡言亂語也是信手拈來。
“多謝郎君體恤!”王傳平假惺惺的作揖。
“王都使既然已經到了,那就請入座吧,我們今晚的宴席,也可以開始了!”杜昭吩咐。
于是,王傳平入座,一眾牙兵端著各色菜肴進入牙堂,開始布菜。
“諸位,我們共飲此杯,希望我中吳軍蒸蒸日上!”杜昭舉杯,并站起身來。
“希望我中吳軍蒸蒸日上!”眾人也起身舉杯。
然后一飲而盡。
喝完了這杯酒,宴席就正式開始了。
眾人推杯換盞。
牙堂中間,有歌姬翩躚起舞,并伴隨著動聽的樂曲。
整個牙堂中,歡騰一片。
不一時,眾人已飲至半酣。
恰逢歌姬們舞完了一曲,牙堂中間的舞臺空了下來。
于是杜昭搖搖晃晃起身,朗聲豪氣道:“諸位,今日高興,我給諸位表演一個…醉酒舞劍可好?”
“好!”
“郎君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今日郎君舞劍,我等算是開了眼。”
牙堂中恭維聲一片。
杜昭嘴角輕輕一扯,已從牙兵手中接過一柄長劍,然后搖搖晃晃,走到牙堂中間,手里握著長劍開始舞動起來。
“好…”
牙堂中喝彩聲一片。
杜昭越舞越起勁,他在牙堂中間的空地上,輾轉騰挪,身形靈巧,一柄細長劍被他舞得如臂指使,頻頻做出各種高難度動作。
杜昭有些醉了,舞著舞著,偶然一眼瞥見王傳平。
杜昭竟心生將之一劍刺死的念頭…
好在,杜昭還是冷靜的。
此時此刻,不能將王傳平一劍刺死。
一來,杜昭還沒有追查到被倒賣糧餉的去向。
二來,此次赴宴,只有王傳平一人來了,王膽量還在營中,若殺了王傳平,王膽量必然造反。
不妥。
不妥當啊!
最終,在陣陣喝彩聲中,杜昭舞劍完畢,回到上面的座位上坐下。
不知不覺,宴席已接近尾聲。
眾人皆喝得醉醺醺。
陸陸續續已經有人開始拜辭。
吳應輝、江道榮、周庭等。
最后是王傳平…
一場看似是“鴻門宴”的宴席,就這樣落下了帷幕。
翌日。
“虎嘯軍”和“虎威軍”兩軍大營中,有關王傳平父子的“謠言”,在王膽量強勢的干預之下,已經弱了下去。
表面上,大營中波平浪靜。
暗地里,眾將士還是偷偷的“傳謠”。
牙府中,一切如舊。
不過,也有一點不同。
那就是杜昭,他今天不去坐鎮牙堂了。
而是去了牙軍大營,與牙兵們一起操練,舞刀弄槍啥的,還與牙兵們比武,弄得營中喝彩聲陣陣。
杜昭此舉,有兩個用意。
其一,與牙兵們拉拉感情,塑造自己“愛兵如子”、“身先士卒”的高大光輝形象。
“忠勇左營”的五千牙兵,雖經精挑細選,都是對杜昭忠心耿耿之人,但杜昭還是需要露露面,刷刷存在感…
其二,則是為了迷惑王傳平父子。
杜昭要給他們傳達一個信息:他還是那個喜好舞刀弄槍的“武癡”、莽夫,不足為懼!
昨天晚上的宴席,杜昭親自下場舞劍,也是這個用意。
中午。
城北,兩軍大營。
王傳平府上,議事廳中。
王傳平和王膽量兩父子在坐,下面一個將士正在稟報。
只聽這將士稟道:“…郎君在牙兵大營中,待了一個上午,舞刀弄槍,還與牙兵們比試,喝彩聲陣陣,牙兵們連操練都丟下了…”
“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很快,議事廳中就只剩下王傳平兩父子。
“大朗啊,現在你總該放心了吧?三郎就是三郎,即便在牙堂中坐鎮了數日,他還是改不了本性!”
王傳平瞥了眼自己的兒子。
王膽量則保持了沉默,他也有點想不通。
“還有,昨天晚上,牙堂宴席,三郎不僅沒有埋伏刀斧手,而且飲至半酣之時,三郎還親自下場舞劍。”
“由此可見,大朗你的擔憂實則是多余,自己嚇唬自己…”
王傳平神色得意,一邊說著,一邊瞥著王膽量。
王膽量雖然被說教,但他還是堅持己見。
并挖空心思,為自己的主見尋找證據。
這不,他冥思苦想一番,還真就為杜昭的言行找到了不同的解釋,只聽他說道:“父親大人,這其實就是那杜三郎狡猾的地方。”
“哦,怎么說?”
“父親大人請想,首先,那杜三郎在牙堂舉辦宴席,邀請父親大人赴宴,孩兒猜測,他可能會在宴席上埋伏刀斧手。”
“但是,杜三郎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他沒有埋伏刀斧手,而且還親自下場舞劍,給父親大人造成一個他只懂舞刀弄槍的假象。”
“然后,今天杜三郎又去牙兵大營,舞刀弄槍,與牙兵們比武…而且此事還傳遍了整個牙府。”
“父親大人,孩兒覺得,那杜三郎是有意而為之!他就是想通過這些假象,讓我們相信,他還是從前那個只懂舞刀弄槍的‘武癡’。”
“父親大人,我們千萬不能中了杜三郎的迷魂計!”
王膽量越說越激動,轉身看著王傳平,最后一句話,幾乎是用吼的。
王傳平一聽這話,兩道花白的眉頭不由一跳。
“父親大人,那杜三郎如此費盡心機,變著法的施展迷魂計,這就說明,他所謀之事甚大!”
“父親大人,我們需好好地提防才是啊!”
王膽量暗恨自己,這么久了,竟還沒找到杜昭在針對他們的確鑿證據。
導致他始終不能說服王傳平。
這讓他非常心塞…
王傳平思忖一會兒,花白的眉頭舒展,看著王膽量,以教訓的口吻說:“大朗,你想得太多了,別自己嚇唬自己。”
王膽量:“…”
杜昭在牙兵大營中出了一身汗。
午飯,也是在大營中吃的,與將士們一起。
飯后,在大營中待了一會兒,又與周庭和李安秘議了一陣。
至酉時初下午五點,杜昭才離開牙兵大營,回到牙宅。
他先回去湘妃苑,洗了個澡,換了便裝,再從牙宅的側門出發,乘坐馬車離開牙城,來到馬湘蘭的留仙居酒樓。
下車,進入酒樓大門。
還是那個店小二,帶杜昭上了四樓,來到那個室內校場的門前。
推門而進。
“你來了?”
馬湘蘭立在校場中間,瞪著眼看著杜昭,臉上有抹遮掩不住的得意勁兒。
杜昭看她一眼,感覺她這次有點反常。
記得前幾次他來,馬湘蘭都是一幅不歡迎的樣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你昨天晚上有了收獲?”杜昭猜測。
馬湘蘭聞言一愣,臉上那抹得意勁兒消失,反問:“你怎么知道?”
“猜的。既然有了收獲,那就趕緊說出來吧。”杜昭笑道。
馬湘蘭暗哼一聲,并不急于展示她昨晚的收獲,而是立在校場中間,擺了個起手式,一手伸向杜昭,手掌不停往上勾。
一臉認真說:“想知道我昨晚查探到了什么,你就來打我。”
“你打贏了我的話,我就告訴你。”
“這兩天,我下了死功夫練功,將師父她老人家傳給我的獨門絕技練了個通透!”
“嘿嘿,這次我一定可以打敗你!”
馬湘蘭一臉認真,伸向杜昭的手掌,不停向上勾動,挑釁意味十足。
并且,她還保持著起手式,圍繞杜昭轉圈…
杜昭看著她,先嘆口氣,又再搖了搖頭。
“你搖頭嘆氣干什么?你來打我啊!你過來啊!”
“干脆點,別像個娘們似的,磨磨蹭蹭…”
馬湘蘭越說,心里越發得意起來。
之前,杜昭罵她“像個娘們似的”,曾讓她心里十分不爽。
現在她罵回去了。
原來,罵別人“像個娘們似的”竟是如此的爽快!
“杜三郎,你不是很厲害么?怎么現在怕了?我給你說,我的師父…哎呀!”
馬湘蘭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她整個人就在空中劃過一道拋物線,重重摔在一丈開外。
卻原來是杜昭看準時機,趁她松懈之際,直接給她來了個恨的。
“你不講武德,你和我比武,不能用蠻力的,我們要在招式上見高低!”
馬湘蘭趴在那里,揉著屁股,看著杜昭大喊。
“也行,要比試招式也可以,你來吧。”
杜昭心里略郁悶,心說這馬湘蘭…有某種怪癖不成?
杜昭記得十分清楚,之前在蜀國和南平國的時候,以及在蘇州初見馬湘蘭的那次,杜昭通過“望氣”,知道她頭頂的光柱是一寸紅光。
紅光,代表有惡意。
可是,上次還是在這個室內校場中,杜昭把她揍得夠吃是之后。
她頭頂的光柱,竟變成了一寸的綠光!
現在,杜昭通過“望氣”又看了一下,綠光竟然變成了兩寸…
“要打就快點,別像個娘們似的,磨磨蹭蹭。”杜昭心里快速閃過這些念頭,看著馬湘蘭,又嘲諷了她一句。
“哼!你不用蠻力的話,這次我要打得你滿地找牙!”馬湘蘭翻身爬起,然后張牙舞爪直撲過來。
“哪兒來的自信?”杜昭嗤笑。
這次,杜昭用了四十余招,才將馬湘蘭打敗。
“你輸了。”
杜昭笑著退出戰圈,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看著馬湘蘭的兩個丫鬟,大聲吩咐道:“美云,上茶。妙雪,去拿果子來。”
美云和妙雪兩個丫鬟,互相對視一眼,并不為所動,皆齊齊看向馬湘蘭。
而此時,馬湘蘭立在校場中間,不發一言,臉上滿是不可能的神色,根本沒注意到兩個丫鬟的眼神。
杜昭見兩個丫鬟不為所動,也不理會,看著馬湘蘭,說道:“還愣著干什么?趕緊給我講一下,你昨天晚上都查到什么了?”
馬湘蘭抬頭看向他,臉上還是一副“不可能”的神色。
“傻了?趕緊的,你還想不想我出手幫你解救令尊了?”杜昭大聲說道。
馬湘蘭聽了這話,終于反應過來。
她暗哼一聲,大踏步走向一邊的椅子,坐下,然后氣呼呼的對丫鬟吩咐道:“美云,去把東西都拿來。妙雪,你去拿茶果。”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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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丫鬟各自下去忙碌。
“現在可以說了吧?你昨天晚上都查到什么了?”杜昭看著她。
馬湘蘭一聽這話,氣呼呼的臉色消失,轉而又變成一臉得意的樣子。
她也不說話,看杜昭一眼,冷哼一聲,同時將尖尖的下巴高高昂起,別開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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