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屁股?老胡這家伙到挺會吃的。奶奶的,感覺虧大了。”
從水池里打了一桶水,盧修一邊蹲在懸崖邊上清理那些食材,一邊好像虧了一個億一樣的罵咧起來。
一般人或許會對雞屁股這種食材敬而遠之。因為他們會覺得這玩意不干凈,甚至還傳有吃雞屁股會生癌的這種說法。
這個說法倒也不算是完全錯誤。因為雞作為一種禽類,在屁股附近的確是存在著一種叫做法氏囊的組織。
這個組織是所有禽類所基本共有的,是禽類的重要免疫器官。而因為其中有許多巨噬細胞用以吞噬入侵機體的細菌、病毒以及癌變細胞的緣故,所以它的確對人類有害的,也的確是不適于食用。
可問題是,雞的身體構造特殊,并不是如同大部分人所以為的那樣。
我們常說的雞屁股并不是屁股,而是雞的尾巴。而法氏囊,嚴格意義上來說應該在禽類泄殖腔上方的腹腔內部,是直腸附近的囊體。
二者之間還存在著一定的差距。所以只要處理干凈法氏囊還有尾脂腺,也就是雞屁股里面那一塊黃色的、有些腥臊味,單純用于禽類分泌油脂的脂肪腺體,雞屁股倒也并不是不能食用的。
甚至說,因為雞屁股有大量的脂肪堆積,在制作后有一種些類似于上好五花肉的口感。反而讓它在民間有了一個“寧舍金山,不舍雞尖”的美譽。
盧修作為一個標準的饕客,自然也是好這一口的沒錯。只不過說往日里他嫌太過費事,再加上一只雞就只有這么大一點雞臀尖的緣故,他倒也并沒有特別的偏好于這一口。這也是他之前答應老胡答應的那么痛快的原因。
但眼下,看著清理出來的足有一個人巴掌那么大的雞臀尖,盧修在食指大動的同時也是忍不住的后悔了起來。
他后悔自己剛剛不應該答應的那么痛快。這要是留下一點轉圜的余地,這個雞屁股怎么著也能分自己一半。可眼下,話都已經說出去了。這一口唾沫一個釘的,你讓他把自己說的話撿起來咽回去,他還實在是拉不下這個臉來。
猶猶豫豫了半天,他到底還是一臉不舍的把雞臀尖包在了一片樹葉中。而看著他對這么個玩意表現出如此的糾結,明日香則是皺起了鼻子、有些不滿意的說道。
“老師,這么臟的東西還留著它干什么啊。不如直接丟了吧。”
“小丫頭片子,不識貨就不要亂說。這可是寶貝!要不是答應了老胡那牲口,這玩意我都不帶給他留著的。”
“咦...”拉長了腔調,明日香顯然不會輕易的扭轉自己的觀點。不過她也老實的沒有和盧修頂嘴,而是乖巧的幫著他處理起了其他的部分來。
說真的,這個乖巧是有些反常的。即便說因為之前他亂教了些東西的原因,使得這個丫頭或許愿意和自己親近一些。但他并不會單純的以為,僅憑這些就能讓她變得這樣的殷勤。
他心中思定,這丫頭肯定是有所圖的沒錯。不過,不管她圖謀些什么,反正自己不會吃虧就是了。
已經看穿了明日香的小伎倆,盧修也樂得有這么一個人給自己打下手。而就在兩人協力的拆分開大鳥,同時把那幾只西貒給分解為不同部位的食材之后。累的滿頭大汗的明日香這才是裝作有些不經意的對著盧修說道。
“老師,你知不知道我最近在做些什么?”
“啊?你說啥?來幫忙,幫我把這些東西裝到桶里面。”
拎著兩個不銹鋼的水桶,把它們給清理干凈。盧修一點也不客氣的使喚起明日香來。
而明日香此時也不可能說站著不動的和他干扯之前的話題。所以也只能是一邊幫著他往桶里裝著東西,一邊刻意加大音量的對著他叫嚷起來。
“我說,老師,你知不知道我最近在忙些什么?”
“忙什么?我又不是你老爸老媽,我關心你忙些什么干什么?吃飽了沒事撐的啊!”
盧修完全就是敷衍的應付。對付一個被摸清楚底細的小丫頭,他自覺還不需要費多大的功夫。更何況,眼下的這一鍋亂燉,才是他需要關注的重點。
沒有現成的鍋,這種不銹鋼的水桶就成為了唯一能用的替代品。而為了做好這一鍋亂燉。盧修不僅按老胡要求的,把那只大鳥剁了一大塊放進去,還放了一個西貒的肘子,大半截脊骨以及包括心肺這樣的內臟進去。
兩只半滿的水桶被半只鳥外加上這些零零碎碎的東西給塞了個滿滿當當。而順手拎起其中一個的,他就扭頭對著明日香繼續戲弄道。
“還愣著干嘛?你不是要幫忙嗎?拎著跟上啊。”
明日香還有些發愣,畢竟事情完全沒有按照她設想中的那樣發展。而眼看著這么一小會功夫就已經快溜得不見人影的盧修,她咬了咬牙的,只能拎著這幾十斤重的水桶跟了上去。
盧修肚子里都快笑岔氣了,臉上卻還不得不裝出一副全無察覺的模樣。而全然不知盧修此刻的壞心眼,明日香只是咬著牙的趕上了他的步伐,同時迎著他的目光就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來。
“老師,你就猜猜嘛?猜中了可是有獎勵的呦!”
“不猜。你一個小丫頭片子的,能拿出什么像樣的獎勵來。不猜不猜!”
“哎,猜猜嘛,猜猜嘛!”
一看盧修這么的油鹽不進,明日香當即就賣萌撒嬌了起來。不過看得出來,她這招并不熟練。最起碼比起盧修曾經光顧的那些小姐姐們就要差上許多。
那些小姐姐們為了養家糊口攢業績,可是能把一個字變出四個調來的。而和她們的水平比起來,明日香可以說連入門的邊都沒沾上。就這,還想動搖他三過小姐姐店門而不入的鐵石心腸,未免也太不把鋼鐵直男這種生物給放在眼里了。
盧修心里洋洋自得,臉上更是不動聲色。而眼看的拐個彎就要回到山洞里了,明日香想了又想,當即就氣餒妥協道。
“既然老師你不肯猜,那我就干脆直接告訴老師你好了。我這些天,想辦法給老師你準備了個禮物。不過看老師你的樣子,應該是不會在意的就是了!”
“別介啊!你早說有禮物啊。”此一時非彼一時,聽到有切實的好處,盧修當即就轉變了態度。
“老師,你態度變得也太快了吧。難道所謂的大人都是這么現實的嗎?”
明日香也是一臉嫌棄的撇起了嘴來。而對此,盧修連半點的不好意思都沒有,就已經是恬不知恥一般的說道。
“沒錯,大人都是這么現實。有一句話叫做小孩子才講對錯,成年人只在乎利益。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你就知道什么都是虛的,只有捏到手里的才是實在的。”
“感覺好齷齪...”一點也不遮掩的評價了一句,小丫頭也是直接抬起了下巴。“等到晚上,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我再給你!”
“晚上?”狐疑的看了下丫頭一眼,有些不明白她到底在搞什么鬼。不過想了一想之后,他還是點頭應了下來。“行吧,晚上。正好今天晚上該我倆值夜。”
“那就這么說定了呦!”得到了肯定的答復,明日香也不再繼續的糾纏。老老實實的跟著盧修就回到了山洞里。
這個時候山洞里已經是點燃起了篝火。
薪柴在石頭壘砌的篝火中燃燒,給陰冷的洞穴里帶來足夠的熱量。而在篝火兩邊,則是各有一對粗壯的原木像是架子一樣的交叉在一起。
盧修從一旁拿起一根木棍,挑起水桶就架在了架子上。而在篝火的加熱之下,很快的,水桶里就開始沸騰了起來。
用一根剝掉樹皮的樹枝撇掉那因為加熱沸騰而從肉食中冒出來的血水浮沫,讓這些東西在火焰的燒灼中發出一陣陣腥臊的味道。盧修隨手就從篝火旁邊的箱子里抓起一把野草,并且一股腦的就塞進了水桶里。
這些東西是清水泉憑借自己的生物學知識從附近找來的野生植物。除了一個野蔥和蒲公英之外,大部分都是盧修不認識的東西。總的來說就是可以食用,但味道卻并不作保證。而要是放在平時,他是絕對不會把這些玩意放到自己的料理里的。
對于自己的作品,他向來挑剔。可問題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在這樣一個艱難的局勢里,他還真不好在這種問題上繼續堅持自己的原則。
畢竟,他們還是需要這些野生素食的。不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欲,而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身體所需。作為自然界中最常見的一種維生素來源,這些植物可以為他們提供肉食提供不了的多種微量元素。而就目前來說,他們也只能是依靠這些東西來維持住自身的營養平衡。
這是沒得選擇的事情,盧修也只能是面對現實。盡管說他實在是覺得可惜,畢竟憑借他的手藝完全是可以做得更好的才對。但眼下,他也只能是退而求其次的做出這樣的選擇來。
去除掉血水浮沫的肉類很快就被沸騰的熱水燉出了黃澄澄的油脂,而那種油脂和肉類混合在一起的香氣,也很快的就在山洞里彌漫了開來。
老胡已經是開始叫餓了,但盧修卻是半點也不想理會他。倒不是說小氣,而是這種野生的玩意,你不把它狠狠燉上幾個小時,他還真不敢放心的說這些玩意是能安全食用的。
稍稍的調整了一下兩個水桶的位置,讓它們沸騰的力度稍微降下來一點。盧修也是任由它們在這里慢燉著的,就重新的當起了搬用工來。
那些處理好的西貒肉和剩下的半只大鳥被他一塊塊的拿了回來。他挑選了西貒的兩條后腿、一扇肋排,和半只大鳥放在一起的,就開始往上面涂抹起了一種粘稠的佐料來。
這是用一些帶有辛辣味的野生植物混合著一種類似藍莓的漿果,外加搗爛的蘆薈狀葉片制成的東西。算是他們目前唯一能制作的一種,只能說是差強人意的佐料。
不過再怎么差強人意,那也比直接炙烤這些東西的要強。要知道,這些野生動物的脂肪真的是只有薄薄一層,真要是一點手段也不用的直接炙烤,指不定烤出來會柴成個什么模樣。
他很肯定,因為他吃過這樣的黑暗料理。之前的那只恐爪龍,真的是給他吃出了陰影。那味道,說是味同嚼蠟都差不離,他都有些懷疑,自己當初是怎么有那個胃口,把那種東西給吃進肚子里的。
當初是沒得選,但現在可不一樣。盡管條件是這樣的艱難,他也力求要做到盡善盡美。別的不說,最起碼的,他不想虧待自己的肚子。現實都已經是這樣殘酷了,要是連從食物中尋求些許慰藉都做不到的話,那這樣的人生未免也太悲慘了吧。
他還不想讓自己的人生灰暗成這幅模樣。所以他也只能是在這個時候爆發出最大的熱情來。
而這個熱情是能夠感染人的。比方說此刻的老胡,就已經是明顯有些掖不住自己口水的,開始含糊的對他詢問了起來。
“好了嗎,好了嗎?奶奶的,我的雞屁股呢?”
“急個屁,給老子等著。”
說起雞屁股,盧修又是忍不住的一陣心疼。也是本著一個眼不見心不煩的態度,他在把那幾扇涂抹好佐料的肉類架上火堆之后,就順手一扔的,把用葉子層層裹好的雞屁股埋進了火堆邊的白灰里。
用篝火的余溫來慢慢的烘烤,可要比直接炙烤更能保存這種優質食材的美味。這一點他很清楚,而他更清楚的是,還有不少的東西是需要更細致的烹飪才行。
搬出了一塊薄薄的石板,把它架在篝火的石頭上。很快的,石板上就已經是變得燙手了起來。
盧修用刀子從西貒身上刮了一層脂肪,放在了石板上。看著這些油脂在融化的同時,也是把西貒和大鳥的肝臟切成一片片的,沾上些許的佐料,挨個放了上去。
肝臟很快就被油脂煎熟,釋放出一種醇厚的香味。而在這個時候,盧修也是把一把像是野蔥一樣的植物匆忙切碎的,直接灑了上去。
還帶著些許植物汁液的野蔥碰到灼熱的油脂和肝臟,當即就發出了呻吟。而那種帶著些許辛辣的氣息混合在肝臟的醇香之中,也是立刻的就讓周圍的人變得食指大動了起來。
“來,張嘴!”
用刀子切了一塊,盧修直接就遞到了身邊的明日香面前。而毫不客氣的啊嗚一口,小丫頭也是立刻就瞇起了眼來。
“好吃!”
就像是一個開席的信號一樣,洞里的眾人都是不約而同的圍了上來。而唯獨是被包扎起了大腿,架在一塊木頭上的老胡,則仿佛是被刻意遺忘了一般的,被所有人都甩在了身后。
他在哀嚎,而其他人則在享受著這份不幸中難得的美好。盡管反差如此的巨大,但這樣的情景混合在一起,卻是顯示出一份難得的和諧與美好。
說到底了,活著,并且不放棄希望。本來就該是這樣的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