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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三章 拾世の卷 ·【逃】

  內川家分家。

  屋敷中。

  子時,正值午夜。

  從衣柜中取出一套絳紫夜行服穿上,敬次郎又將自己的一雙木屐換成草鞋,走到榻榻米旁邊。

  將被單抽出放在板鋪上,從腰間取出那柄肋差。

  然后肋差劃上被單,用力切割。

  呲啦——

  輕微幾聲響動之后。

  被單被肋差鋒利的刃口切割成條狀。

  敬次郎將這條條狀被單卷成一根根細繩,然后又將幾根細繩相互纏繞,成為粗繩。

  之后在繩的兩端打了個結,他抓住其中一個繩結,猛地朝上方投擲。

  繩子被拋得極高,輕松地越過房梁,從另外一側掉落下來。

  敬次郎伸手接住,將兩個繩結又纏繞在一起,然后大力抓著繩往下拽了一拽。

  “很好,看來足夠結實,不會斷裂。”

  敬次郎雙手緊緊抓住繩子,然后像一只候子一樣向上攀爬,手腳并用。

  他的速度很靈敏。

  僅僅數十息之后,就毫不費力地爬到到房梁上。

  小心地踩在粗壯的木梁上,他抬起頭,頭頂便是瓦片鋪成的房頂。

  用手輕輕掀開頭頂的瓦片,敬次郎的眼睛朝外面快速地掃視幾眼。

  透過這一點點縫隙,他就見到在距離自己不遠處的瓦片上,正盤坐著一個身影。

  “果然還在啊。”

  敬次郎心中微微嘆息一聲。

  畢竟他原本心中最佳的計劃,那就是直接從房頂上逃走。

  這樣的好處有兩個,不僅可以避免大量地面的敵人糾纏,還可以發揮更好地觀察地形。

  不過可惜,今晚自己的樓頂有忍者在值夜。

  而且看著那名忍者的身影,令敬次郎感到有一些熟悉。

  想了一會,他才意識到,對方應該是那名白天不搭理自己的忍者,似乎叫作彌左。

  關于彌左這個人,敬次郎有些印象,似乎在第三世自己與其有些交際。

  但即便如此,兩人也不算熟悉,更何況畢竟九年過去,很多記憶都被模糊掉了。

  敬次郎將瓦片放下,徹底放棄了從房頂逃走的計劃。

  當然,這并不是說他認為自己無法殺死對方。

  更確切地說,他很有把握殺死對方,但卻沒把握不聲不響地殺死對方。

  尤其是在房頂上,稍稍不小心瓦片就會成片成片地往下掉。

  造成的動靜極大。

  確認自己并未引起彌左的注意,敬次郎才將頭頂的瓦片復原,

  然后站在木梁上。

  依舊是順著繩子從房梁下來,輕輕踩在板鋪上。

  落地的敬次郎,沒有絲毫停歇。

  直接走到了屋敷中的一角,貼著墻來回尋找著什么。

  最后,借助昏暗的燭火照耀,他在一處停住,看著身前一個五芒星標志。

  仔細看去,這顆五芒星顯然是用刀刃刻在木制墻壁上的。

  敬次郎蹲下,然后伸手用掌心緊緊貼這住一塊墻壁,微微用力。

  輕微的一聲響動之后,那塊墻壁竟然開始斷裂,然后整塊被他拿在手里。

  緊接著,墻壁上出現了一個方形的洞口。

  如同狗洞一般。

  這是敬次郎此前幾日,用刀刃不斷在墻壁上劃刻,從而為自己準備好的通道。

  既然無法從房頂逃走,那次一點的選擇,便是只能用這個通道了。

  當然還有一個選擇,那就是直接從障子門那里突破。

  但如今有了這個洞口,門那邊是絕對不在敬次郎考慮之中的。

  因為此前幾夜,敬次郎偵察過一番。

  在障子門的通道那邊,每天晚上就有兩名足輕不斷巡視著,而這僅僅只是明哨。

  在屋敷前面的院子中,還有一處假山,假山后面藏著一個忍者,徹夜作為暗哨。

  假山后的忍者藏得極其隱蔽。

  倘若不是前天夜晚,敬次郎一夜沒睡,苦苦蹲守在窗邊,根本就發現不了對方的蹤跡。

  而另外需要說明的,是整個內川家的實力。

  根據這幾日的觀察,以及原主的記憶,敬次郎想必情況也被自己摸得差不多了。

  整個內川家·分家,總體來說,首先是主要戰力——忍者,一共八名。

  而且這八名忍者,還是算上昨日從主家剛剛調過來的彌左,以及阿江父女。

  至于另外的足輕,則有約莫二十來人。

  或許是因為與藤林家交戰的原因,最近幾個月,內川家·分家的屋敷,每一夜都會安排大量的人員進行值守。

  夜間值守的人,一般是三名忍者,外加七八名足輕。

  從敬次郎的隱蔽查探下得知,僅僅是對于自己的監視,竟然就動用了兩名忍者,兩名足輕。

  這足以證實,老人對于他的重視和警惕。

  屋敷中。

  敬次郎從洞口中悄無聲息地鉆出。

  洞口的位置被他設計得很好,從這出來后,就直接能夠到達假山后面。

  位于暗哨忍者身后。

  他輕輕呼吸一口氣。

  現在最先要做的,就是必須在不驚動房頂的忍者前提上,先將假山后面的那名忍者殺死。

  出了洞口之中,他踩著草鞋,手中提著一柄肋差,從后面一步步靠近假山后的忍者。

  那名忍者此時還趴在假山上,視線一直都放在屋敷門前的走廊,又加上敬次郎本就修習過潛行之術,因此絲毫沒有察覺后面的動靜。

  敬次郎眼睛盯著對方的脖頸。

  五步。

  四布。

  三步。

  有一種第六感,是說當一個人始終盯著另一人看時,被注視的那個人,便會出現一種詭異的不適感。

  這種第六感,似乎毫無道理。

  但很多人都體會過。

  或許就是因此,假山上的那名忍者在完全沒有得到任何信息的情況下,毫無征兆地朝后看了一眼。

  然后。

  就見到了一道刀光晃過!

  敬次郎手握肋差,利落揮向忍者的脖頸!

  同時身體朝前,拼命捂住對方的口鼻!

  那名忍者被割喉,知道自己必死無疑。

  他想要呼喊,但卻無法出聲,因為氣管破裂的原因,連嗚嗚聲都無法發出!

  可他不想坐以待斃,依舊想要反擊。

  他手中還握著一柄肋差,因此用著最后的氣力朝敬次郎腰間捅去!

  回光返照的一擊,用力極大,速度極快!

  刺中絕對非死即重傷!

  但忍者的速度快,敬次郎的速度更快!

  在用肋差割斷對方的喉嚨之后,敬次郎直接翻轉手腕,刀尖逆轉,又朝忍者胸口扎了一刀!然后擰轉刀柄!

  低沉的的聲音傳來,肋差恰好扎中心臟!

  這一刀之后,忍者瞳孔一下渙散下去!

  那柄刺出的肋差懸在半空中,再也無法前進。

  手臂無力垂下,肋差從手心掉落在草叢中。

  直到懷中尸體無意識地抽搐兩下,就再也沒有動彈后,敬次郎才輕輕將對方尸體放倒。

  逃亡的第一步…完成了。

  敬次郎伸手,從忍者腰間摸索了一下,搜出兩個飯團和一張面餅。

  夜宵還挺豐富的啊。

  心中吐槽一句,他將飯團和面餅藏入自己腰間,又從其尸體身上搜出一些苦無。

  至于為何要拿飯團和面餅。

  那是因為自從四日前,敬次郎察覺自己可能被阿江懷疑身份,就決定不再食用對方送來的飯菜。

  那一日,他一次性從屋敷的廚房之中,偷取了不少的糧食和水。

  但直到今日,剩下來的其實已經不多。

  所以,他必須要為逃出去之后的行程提前安排。

  至于此后的目的地,他暫時想先回加賀郡看看。

  不知道一年過去,久保家現在如何了?還有屋拓哉又如何了?

  上一世的恩怨,如果可以的話,最好還是去了結掉。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因為敬次郎這一世有足夠的武力,憑借如今他的身手,不說殺穿整個久保家,將久保謙太幾人全部殺死還是很輕松的。

  另外就是京都之戰了,七世在町街中遇見的那個武士不知道如何了?

  如果對方還沒有戰死的話,應該還在那里才對。

  也去了結掉吧。

  為自己第七世的姐姐里奈,以及長兄太郎報仇。

  等一下,似乎京都離伊賀郡更加近一些,要不將先去京都?

  可京都那邊現在還在亂著。

  院子中。

  敬次郎用尸體上的衣服,將肋差上的血跡擦干。

  又貓著腰走了好一段距離,躲進了一處拐角處。

  而在拐角不遠的地方,則恰好是那兩名放明哨的足輕所在地。

  這一次,依舊必須在不驚動房頂彌左的前提下,悄無聲息地殺死兩名足輕。

為什么自己直到這一世,還在做著暗殺的事情啊  心中稍稍自我調侃了一句,頓時心情變得不錯的敬次郎,冷下臉,又攥緊了自己手中的肋差。

  根據此前的觀察,兩名足輕,皆手持長槍,腰佩打刀。

  一名為站崗,在走廊處一動不動地盯著屋敷的障子門。

  至于另外一名,則為巡崗,不斷在過道上走著,從一個端點走向另一個端點,巡視的距離大約四十余步。

  敬次郎此時所在的位置,便離那名巡崗足輕轉身處的末端不遠。

  他靠在拐角處,耳朵貼著墻壁,借此來聽對方的腳步聲。

  巡崗足輕一步步走來,最后停在末端位置,然后轉身,準備重新走回去。

  就在這一刻,敬次郎從拐角處貓腰跳出,追上其背影,然后右手臂彎猛地錮住其脖頸,左手大力一扳!

  輕微“咔擦”一聲!

  將其整個脖頸都被扭斷,這一套動作干凈利落,足輕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

  此刻,另外一名站崗足輕依舊在看著障子門,全然沒有注意到這邊。

  敬次郎從后面抱住足輕的尸體,扶著其手中的長槍,然后快速又輕輕地倒退回拐角。

  他把尸體放下,將其衣服,佩刀扒下,然后穿到自己身上,又戴上對方的竹陣苙。

  最后拿起長槍,從拐角處出來,學著此前的巡崗足輕一樣走著。

  敬次郎的動作很快,但還是用去十余息的時間,因此引起了另一邊站崗足輕的注意。

  直覺上有些不安的站崗足輕,轉頭看向走道。

  但恰好此時,敬次郎穿著足輕衣裝,已經從拐角出現。

  站崗足輕看到后,便又轉過頭。

  雖然有些詫異這次同伴的動作緩慢,但他以為對方可能方便去了。

  另一邊。

  足輕打扮的敬次郎,慢慢靠近站崗足輕。

  一切似乎都很順利。

  不過隨著敬次郎的靠近,站崗足輕心中的異樣感忽然越來越重。

  兩人僅僅只有六七步的距離時。

  站崗足輕忽然轉過頭,看向敬次郎皺起眉頭,輕聲道:“介太,你是不是胖了一…”

  但一句話還沒有說完,敬次郎忽然跨前一步,握緊手中的長槍,然后猛然刺出!

  站崗足輕說著話,嘴巴張著,然后敬次郎的長槍就撬開他微張的嘴唇,捅進其口腔,從后腦穿出!

  紅白飛濺!

  “是啊,的確胖了一些。”敬次郎面無表情地扶住對方的長槍,看著面前的尸體,輕輕說了一句。

  在站崗足輕開口說話的時候,樓頂上,彌左坐在瓦片上撐開眼睛。

  雙耳微微一動,然后就聽見了敬次郎的回復。

  是下面兩名足輕的對話啊。

  沒有發現什么異常后,他就又閉上眼睛。

  只要里面的詭怪沒有逃出,那就不干他的事情了。

  走廊里,敬次郎用長槍挑著足輕的尸體,凝神傾耳聽著屋頂的動靜。

  察覺到彌左并未被驚動后,他才微微松了一口氣。

  明哨暗哨都被干掉,看來,逃跑已經成功了一半。

  敬次郎緩慢將槍頭上的尸體放下,為了不再發出多余的響聲,他甚至連長槍都沒有拔出。

  他深吸了一口氣,便準備從走廊直接離開。

  這時,破風聲驟然而起!

  敬次郎下意識地側滾開來,然后他方才所在之處,幾枚手里劍赫然插在木制地板。

  穩定好身形的敬次郎,抬頭看向手里劍激射過來的方向。

  走廊另一處,彌左站在那里,從懷間拿出一顆信號彈,拉響。

  信號彈上升,在高空爆炸開來!

  艷麗的煙火在整個屋敷上空。

  極為刺眼!

  “你是怎么發現我的?”眺望著空中的煙火,敬次郎臉上并未太過驚慌,只是有些疑惑。

  他想不通,自己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錯。

  “我記住了他們的聲音。”彌左指著地面的足輕尸體,輕輕說道。

  “原來如此。”敬次郎低語了一句。

  雖然此前回答站崗足輕時,謹慎起見,他并沒有用自己的聲音,但奈何,對方竟然將兩名足輕的聲音記住。

  可惜,這兩名足輕是新值守的,自己從未聽過對方講話。

  可即便聽過,自己也無法模仿得一摸一樣。

  “你忍術的確比我高了一籌,但可惜”,敬次郎將腰間的打刀抽出,“我可不僅僅是名忍者。”

  說完,他如一個武士一般,雙手握緊打刀刀柄,朝彌左沖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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