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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章

  深夜,內川家屋敷。

  “他們堅持多久了?”閣樓上,穿著深色羽織的內川桂馬,手輕輕撫在朱漆涂制的木欄上,一雙無悲無喜的眼睛,望向那間庭院。

  “回主公的話,已經是第二天了。”秋守明此時換上了絳藍色的袴服,恭敬地陪在內川桂馬身邊。

  “已經第二天了嗎?”內川桂馬眼中閃過一絲愕然,但很快就恢復了原狀,收回了望向下面的目光,轉過身走了兩步。

  秋守明見狀立刻跟上來,心中略一思量,馬上補充道:

  “具體來說,距離這項試煉開始,已經足足有二十個時辰了。”

  “二十個時辰了啊,那有多少孩子已經撐不住了?不可能全部都還站著的吧。”內川桂馬輕笑著說道。

  “的確,已經有兩個孩子撐不住了,根據醫生的回話,應該是發了高燒,不過根據之后的反應,兩個孩子性命是無憂的。”秋守明說道。

  院子中,四周樹立著數十枝火把,火把發出隆隆的輝光,將整個園中照的通紅發亮。

  疲憊不堪的繪理子站在隊列中,此時已經昏昏欲睡,但每當她困意來襲的時候,就會猛然警醒過來,然后就會看到身邊走過的袴服子弟。

  袴服子弟手中拿著帶刺的荊條,笑盈盈地走過繪理子身邊。

  這樣的袴服子弟一共有二十個,每天分為兩班進行巡邏,而巡邏的對象,當然就是這些正在接受訓練的孩子了。

  繪理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空氣中帶來的寒意稍稍給她提了一下神,但沒有經過多久,困意就會再次來襲。

  繪理子眼皮不斷地打架,最后身體忽然朝向一側歪斜,就在她馬上就要倒下的時候,

  尖厲的破風聲響起!

  然后就是荊條抽到皮肉上的聲音。

  繪理子捂著手臂,驚恐不安地看著面前的袴服子弟,連忙站回自己的位置,一動也不敢動。

  手臂傳來火辣辣的疼,甚至繪理子能感到方才的一次抽擊,使得她小臂上的衣服直接破開了一條裂縫。

  見鬼!繪理子在心中低罵一聲,她也只能在心中低罵,因為對于這些如同機器人一般的袴服子弟,這是唯一的可以攻擊的方式。

  自從昨日中午,中條哲開始對他們開始宣布訓練的時候,繪理子就一直沒有合眼,訓練的規則也十分地簡單,就是不能睡覺。

  繪理子其實當時還有些不以為意,因為她原來可是被稱為熬夜小王子的存在,雖然看起來連續四天不睡覺有些恐怖,但只要給她一臺電腦,別說四天了,就是連續一個星期說不定都沒有問題。

  然而問題就是,這里根本就沒有電腦,甚至不要說電腦,任何一種娛樂方式都被禁止了。

  在中條哲的要求之下,繪理子這些孩子必須站在原地中,什么也不能做,然后就這樣木頭人一樣呆上四天。

  繪理子萬萬也沒有想到,所謂的訓練竟然是如此的樣子,在她原來的設想中,還有些什么魔鬼體能訓練,或者什么高級格斗訓練之類的,但結果就是不能睡覺這種酷刑一般的訓練內容。

  酷刑,對,繪理子覺得這個詞語非常適合這項內容,她此時隱約也想起,似乎世界上還真的存在這種刑罰。

  站在隊列之中的繪理子狠狠地甩甩頭,但有不敢作出幅度太大的動作,因為中條哲給那些袴服子弟下達的命令,就是讓他們站在原地,然后什么也不允許他們干,只要有一絲異動,袴服子弟就能直接用荊條抽打他們。

  當然如果想睡覺的話,還有一種辦法可以進行鉆漏洞,那就是如果有一名孩子可以站立著,并且睜開眼睛睡覺的話…

  對,必須睜開眼睛,因為如果被袴服子弟發現一名孩子閉上眼睛的話,那他們依舊是可以進行抽打的。

  繪理子心想這個世界應該沒有這樣的人,倘若真的有這樣的人的話,她一定會愿意讓對方教教她這一項神功,因為現在的她,真的是太累!!!

  繪理子也想過直接裝病,但她已經見過其它的人實行過這個辦法,在今天下午,就有三名孩子直接倒在地上,繪理子當時還以為最先倒在地上的人非常勇敢,之后…

  也的確很勇敢,因為第一名孩子的確真的被帶出了院子,接著過去了一個時辰左右,很快就又有一名孩子直接癱倒在地上,因此這名孩子也被帶出了院子。

  就在繪理子思考以及糾結著自己要不要裝病的時候,就看到那第二個孩子竟然被帶回了院子,而且與之前不同的是,孩子手上顯然是有血跡!

  血跡!

  繪理子好像猜到了什么,但又不敢確定,但毫無疑問的是,她是不敢再動裝病的心思。

  第二名孩子之后神色萎靡地回到了隊列之中,繪理子當時轉過頭,偷偷地去看對方,在她仔細的觀察之下,就發現對方的小臂上竟然有些鮮血汩汩流淌到了地上。

  “我知道你們有些人想著一些歪點子,但是,”中條哲似乎發現了繪理子看向第二名孩子的目光,他于是直接說道,“如果你們真的做好承受一切后果的情況,那就不妨試一試。”

  繪理子當時被中條哲毒蛇一樣的發言嚇了一跳,雖然沒有直接的證據,但她覺得中條哲的話就是對著她說的,這是一種毫無道理的直覺,或者心虛的表現。

  聽著周圍火把劈里啪啦的響聲,繪理子越來越覺得大腦開始混沌起來,周圍的一切似乎開始旋轉,她心中明白,這是自己極度缺乏睡眠的表現。

  繪理子用牙齒咬了咬嘴唇,鮮血的味道暫時又消去了一些困意。

  但她明白,不久之后…不,用不了不久之后,幾乎是瞬間之后,困意就如同潮水一般涌上了心間!

  繪理子眼中的場景開始變化,視野之中的色彩開始混沌重合,一切事物也開始變化出了重影。

  接著就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她覺得自己甚至能夠以第三者的視角看見自己,她看見了周圍的孩子,看到數十名顫顫發抖但依舊站立原地的孩子。

  然后就是數十名袴服子弟,袴服子弟臉上帶著猙獰的笑,恍若一頭野獸一般,不斷地在隊列旁邊走動,只要有一個孩子發出了一些動靜,子弟就會立馬張開血盆大口,上前對那名孩子進行撕咬。

  接著視角不斷上升,她看見了站在院子之外的中條哲,手背著,眼睛看向一具尸體,對的,就是一具尸體。

  將視角不斷拉過去,直到看向尸體的臉,繪理子居然看到了下午第一名孩子的臉。

  原來那個孩子也死去了嗎,繪理子此時覺得自己應該露出一些傷心的表情,但不知道為什么,她卻一點負面的情緒都顯露不出。

  繪理子覺得自己的身體不斷地飄蕩出去,又不斷地飛升,最后竟然快抵達云層之上。

  她覺得這一刻自己十分地開心,畢竟自己飛翔起來了,她此時愚鈍的腦袋,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但又無法說出來。

  就在繪理子馬上就要接觸到云端的時候,整個天空忽然風起云涌起來!

  就像俗話說得天有不測風云,整片天空一瞬間就直接‘變臉’,前一刻還是風輕云淡,下一刻就直接烏云密布!

  甚至遠方還有條條電蛇不斷地在云層之間穿行!

  驟然之間,云間之中一條電蛇直接抽向了繪理子,最后的落雷處就是她的手臂!

  手臂之上傳來劇烈的疼痛之感,繪理子臉部開始猙獰起來!

  “沒有醒過來,那就直接再她一鞭,看看她到底是不是裝的。”中條哲抱著雙手,冷冷地看著地面上躺著的繪理子。

  此時的繪理子臉部不斷抽搐,似乎遭受到了極大的痛苦似的,手臂之上直接露出一條破碎的衣服。

  “還要再抽打一次嗎?”旁邊一名袴服子弟臉上有些不忍,有些疑惑地看向中條哲,“以我的經驗來看,這名孩子不像是裝的,如果再一次鞭打的話,我擔心她會和今日下午的那一名孩子一樣…”

  “夠了,我是負責人,如果接下來出了什么事情,一切有我進行負責,”中條哲直接打斷了袴服子弟的話,冷冷地說道,“開始吧,不要留手。”

  “遵命大人。”眼見中條哲說到了這種地步,袴服子弟直接拿起了手中那個長長的鞭子,眼中狠厲之色一閃!

  內川家屋敷院子。

  千裕此時站在隊列之中,劇烈的疲憊感襲來,但她依舊沒有睡下去,因為對于她來說,比起睡覺,還有著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她擔心——繪理子暈倒了!

  就在一刻鐘之前,千裕聽到旁邊忽然傳來了劇烈的一聲動靜,在她將余光轉過去之后,就看到了倒地昏迷不醒的繪理子。

  繪理子倒地之后沒有多久,離著繪理子最近的一名袴服子弟,直接揮起手中荊條,直直地朝著繪理子大腿抽了過去!

  繪理子大腿被抽打地皮開肉綻!

  但繪理子依舊沒有醒來,一次抽打之后,只換來眉宇之間的皺起。

  袴服子弟當時楞了一下,低低地說了一句什么,雖然聲音十分地細微,但千裕依舊聽清楚了,對方說得是“竟然不是裝的。”

  “大人,我就說她不是裝的吧。”袴服子弟收起手中的鞭子,直直地看向中條哲,語氣有些無奈。

  中條哲皺著眉,神色之中有些猶豫,今日之中已經有兩名孩子倒下了,加上了繪理子就是三名,但之前的兩名孩子,都是裝病的。

  裝病的孩子后果也十分地慘烈,第一名孩子被發現了裝病后,直接被抽打至死,而至于第二名孩子,直接重傷,然后依舊沒有逃過訓練。

  但此時的這名叫作繪理子的孩子,竟然在兩次鞭打之后,依舊沒有醒來。

  中條哲此時有些頭痛,看著繪理子的目光復雜起來。

  而此時倒在地上的繪理子,思緒依舊如同在夢境之中,亦或者說是在幻境之中。

  幻境之中的繪理子在經歷過最初的電擊之后,很快就又經過了一次更加強烈的點擊,不過在忍過這兩次疼痛之后,繪理子此時的意識已經開始迷幻起來。

  她慢慢地飄過了云端,飄向更遠的地方,繪理子有時候會將眼睛直接往下瞟,能看到山川河流,之后不知過了多久,繪理子就只能看到無窮無盡的黑色了。

  上下左右,四方八極,全部都是一望無際的黑色,濃郁的黑色,繪理子心中有些恐慌,她最后直接邁動雙腿,瘋狂地邁動雙腿!

  又不知過去了多久,繪理子竟然能看到了色彩開始變化,而不再是一望無際的黑色了。

  繪理子也不知道究竟是如何回事,到繪理子心中,就是知道,那應該就是海洋了。

  此時,繪理子現實之中沒有做到的事情——回家,竟然被她在夢境之中直接給完成了,在她的夢境之中,她的意識直接跨越了海洋,然后飄忽到了朝鮮半島,之后就直接飄到了中華大地之上。

  “大人,怎么辦?”袴服子弟的雙手直接放在繪理子額頭之上,眉宇之中有著微不可察的焦慮,“這個孩子好像生病了。”

  中條哲將袴服子弟直接撥開,自己又將手放在繪理子的額頭之上,果然,根據手心傳來的溫度感覺,的確是發燒了。

  “叫醫生過來吧。”中條哲語氣之中有些無奈,此時他有些懷疑,繪理子究竟能不能繼續完成刺客的訓練。

  雖然說之前繪理子已經通過了自己的考核,但繪理子那個時候如果沒有犯人的幫忙,根本就是完不成的考核的。

  而在今日第一次的訓練之下,繪理子這里竟然又發生變故,成為了現場第一個昏迷的對象。

  連續兩次,竟然連續兩次成為昏迷的第一人,中條哲抬頭,將目光望向閣樓之上,他知道家主就在那邊。

  此時的中條哲,很有一種沖動,想將繪理子直接剔除出隊伍,因為他現在就能夠十分確定,繪理子這個孩子是不適合成為刺客的。

  對于刺客而言,一個足夠強健的身體是必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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