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速奔馳四分鐘后,陳夕象遠遠瞧見城邊的超市,便緩緩降下速來。
超能力者就要有超能力者的自覺,不在人民群眾面前亂搞,這是最基本的職業素養。
至于馬路上的車有沒有看見,那他就懶得管了,別問,問就是武功。
四分鐘的全速跑,對陳夕象來說只是熱身罷了,甚至有轉頭再跑一圈的沖動。
隨著他心肺功能的大幅度提高,他往日那近乎無所事事的運動量已然遭到他身體的抗議,不肆意揮發一番便會有種沉悶的僵硬與積郁感。
他所掌握的能讓自己肆意抒發力量的途徑,唯有奔跑。
“你那秘密功法告訴我唄,我也想練一身你這樣的體魄。”天真好生羨艷,往年她閑來無事,也稱霸過幾次武林,可還沒有一次是以橫煉登頂的。
橫煉武道很短,至高至高便是內爐階段了,如陳夕象這般長氣而又不長氣的,她還沒有見過。
聞言,陳夕象不禁遐想起天真肌肉女郎的樣子。
便是拿他自己現在的身子,安上天真的頭。
有點意思哈。
“不告訴你。”陳夕象也只是想想,他哪有什么功法。
“說唄說唄,我拿五牙三一之法和你換。”天真開出了手里最大的籌碼了。
“什么五牙三一?”陳夕象疑惑。
“五牙便是金木水火土,三一便是天一地一太一,五牙融匯,三一擇一,此乃世間眾道始祖,想學我教你啊。”
“不想學。”陳夕象搖搖頭,沒起絲毫興趣。
加點能解決的事,練什么功。
“有沒有什么拳法教教我,我想學這玩意。”
天真頗不忿道:“你叫我教我就教?”
自己藏著掖著,還要我教你東西,不要臉。
陳夕象亦是不忿,“我帶你吃,帶你玩,帶你殺人,教我個拳法咋了?不會都是吹牛的吧?”
“…教就教,想學什么樣的?”雖然知道陳夕象是有意激將,使得還是這么低級的話術,但天真就是吃這套。
雖然也有好為人師與念情面的成分在里面。
“費勁的,打起來越費勁越好。”陳夕象學拳不是為了打人,就是想找個能發泄力量的出口。
“費勁的?好多,要快的還是要猛的?要花招還是平招的?”
“平的,猛的。”陳夕象沉吟片刻,補充道:“最好又快又猛的。”
既然要學,那自然就要學好的。
“嗯…有,一時半會兒說不完,回去教你,先帶我去吃東西。”
天真這是留了個心眼,她怕陳夕象當場練起來,耽擱她享受。
“叫什么名?厲害么?”陳夕象問道。
“沒名,我以前住在山上,有一天一道大雷把我家旁邊的水壩打破了,我看我家要被水淹了,就著急,一拳把水打回去了,后面就造了這個拳法。”
陳夕象一臉茫然,“你吹牛逼有個度行么?”
“我沒有吹牛,只是你的眼界太狹小。”天真傲氣回復。
“…”陳夕象沉默了一會兒,半信半疑道:“真的?”
天真悠悠道:“信則真,不信則偽,這看你,不是看我。”
陳夕象不禁咂舌,很慚愧,他信了這像是鬼話的玩意兒。
一拳打回水流,有點厲害啊。
天真也不說話,就看陳夕象反應,事實就是事實,無需解釋,也不怕否定。
簡單來說,無論你信與不信,我都裝逼,我都爽。
她近幾天來常用陳夕象的手機網上沖浪,有兩個詞最得她心,一是裝逼,二是仙女,簡直就是為她量身定制的。
從今往后,她便是裝逼仙女,什么天真皇人琉璃菩薩,都過時了,弱爆了。
片刻后,鳳陽菜市場的米線店,陳夕象攜天真停步。
“就是這了。”
“好舊的店鋪,真的好吃?”天真有些懷疑,要是真好吃,店面不應如此的,至少得整潔嶄新。
“我覺得好吃。”陳夕象回應一聲,走入店鋪招手道:“老板,豬腳米線拿一碗。”
“好嘞。”老板一手提著圍裙,一手往懷里揣手機,邁著小碎步從后廚走出。
米線店老板是個有靈動雙眼的干瘦光頭男人,嘴唇薄,總是笑,笑起來會露出一口破牙,是為數不多的讓陳夕象看著就感覺親切的陌生人。
幾分鐘后,一碗豬腳米線端到了陳夕象面前,老板上下打量了他一陣,扯起嘴角笑起來。
他伸手往腰跨部比劃一下,“以前你才這么高,和爺爺一起來的,是吧?”
這才幾年,轉眼就變這么大個了。
陳夕象笑著點頭,“你還記得啊。”
老板伸手比了個二,晃來晃去,自豪地說:“來過兩次的,我都記得,看到就能想起。”
“厲害。”陳夕象由衷贊嘆。
他都變這樣了,還能看出來,這可是真的有本事了。
老板嘿嘿一笑,又鉆到后廚打消消樂去了。
至于天真,自然還是在椅子底下。
她有些奇怪,陳夕象這時為何如此開心?還以為他是個不會快樂的悶瓜兒呢。
就在他悶頭吃飯時,天真悄悄地,摸了摸他的心思。
有雙眼睛,陳夕象幻想出來的眼睛,在他身前看著他,這會令他感到安心。
追憶著什么嗎?
她靜靜于陳夕象心中流連,透過他的心,去看十年前的這間店,去吃十年前的豬腳米線,去認識十年前的陳夕象。
她知道,坐在陳夕象身前的那個無相無影之人,是陳夕象心中的天下第一豪杰。
一碗米線吃罷,陳夕象付完錢,便拿起菩薩像走了。
八分飽,正正好。
“好吃么?”陳夕象以心聲向天真問道。
“不錯,不如我自己做的好吃,比你做的好吃。”天真應答道。
陳夕象冷哼一聲,“不好吃別吃。”
天真不應了,要是再說,陳夕象十之八九就真不給她吃飯了。
走至城外時,陳夕象想了想,還是不跑了,于公路邊上大步走著,消食。
此時已是下午,一股烏云烏泱泱從北面趕來,陳夕象看得真切,估摸著是要下雨了。
吳小芝這個傻瓜,早上看了天氣預報也不會說。
走了一會兒,沉默已久的天真再次開口。
“陳夕象,你會覺得自己孤獨嗎?”
“不會。”陳夕象搖搖頭。
天真嘖了一聲,“你很可憐啊,來來回回只有那么幾個人,一只手都數的過來,我都替你覺得孤獨。”
陳夕象沉默幾息,應答道:“那謝謝你啊。”
傍晚六點,天空落著豆大的雨,阿密蠻酒吧的門口,兩個身著休閑短袖的男人跨過封條,大大方方的走入酒吧中。
“嗅出什么了嗎?”年紀稍長的那男人說道。
“沒有,味道太雜了。”年輕點的那男人上下眼皮不停打戰,以一個匪夷所思的速度眨著眼。
突然,他身形一滯,腦袋微微下沉,張望起四周。
年長男人看向他,雙手插兜,不言語。
“稍等。”年輕男人伸出一根手指,加快步子往樓上走去。
他走入階梯口旁,飛速眨了幾下眼,隨后他嘴角勾起,看向身后年長男人道:“是那個味道。”
“把話說清楚。”年長男人嚴肅道。
“就是那個罪業龍嘛,和9527會員那是一個味道。”
“罪業漆黑之龍,閃爍于殊海上空的正義之翼?”年長男人進一步確認道。
年輕男人對這個刻板木訥的搭檔十足無語,翻了個白眼后點了點頭,伸手道:“嗅卡拿來。”
年長男人從錢包中掏出三張木制卡片,提醒道:“選偏差度大的采樣,這樣側寫秘儀才會準。”
“用不著你說。”年輕男人從他手中奪過木卡,十分不耐。
一個鷹系的還背犬系的任務規章,真是閑的有病。
“你太粗心了,提醒一下總沒錯。”年長男人也不惱他,只是靜靜監督他這個搭檔工作。
年輕男人手持木卡,在臺階上不停眨著眼,而后將木卡貼到額頭,將他此時的靈嗅感輸入其中。
所謂靈嗅,就是以靈力驅動精神力,去交互殘余此間的運動痕跡,此過程類似用鼻子聞味道,所以便命名為靈嗅。
但交互后所得到的信息并非味道,而是一種反映在精神層面的殘像,可能是一個腳步,也可能是一只挖鼻孔的手指。
第一張木卡,他印入的是走上臺階的三個腳步。
第二張木卡,他印入的是在一扇非目標門前站定,而后又起步的大腿,很粗很壯,很他媽恐怖。
第三張木卡,他印入的是一只抓握著什么高速揮動的手。
“收集完畢了。”年輕男人將三張木卡交給年長男人。
隨后他沉默了一會兒,眼神奇怪道:
“我們真的要攬這活?”
“單個目標的交涉任務,何樂而不為?”年長男人反問。
“…沒事。”年輕男人搖了搖頭,他可不想先一步認慫。
“嗯。”年長男人沒過多在意,交涉任務罷了,又不是襲殺任務,被打了還能跑嘛。
他將木卡塞入錢包,而后又交給身后的年輕男人,指示道:
“你先回據點,把嗅卡交給判定員檢查,然后安排蛾系會員做側寫秘儀,我去和當地司察交涉一下,看看能不能把吳清白的尸體取回來。”
“還有,叫蛾系理事部那邊起草一份法務合同,轉移吳清白的資源,按在手頭,我們可以自己吃,還有一份中級會員靈契和一份高級員工合同,記住了嗎?”
“去你媽了個比,麻煩事都給我做。”年輕男人罵罵咧咧地豎了個中指,隨后一個后跳,躍下了那扇沒玻璃的窗。
年長的男人嘆了口氣,身體軀干開始高頻顫動,瞳孔縮小,十指末端指骨畸變為銳利的鉤爪。
“我這才是麻煩事啊。”
(本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