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樣?那孩子沒事吧?”
陳夕象攤手道:“躲廁所里哭呢。”
這都什么事啊,也是服了。
于老頭吸了口涼氣,把就要出門去的陳夕象拽住。
“你去喊他出來吧,這么整也不是個事,該去醫院去醫院,自個瞎折騰什么。”
好端端的,練什么縮陽入腹,現在放不出來了,尷尬了吧。
也不知是什么父母教出來的倒霉孩子,必須好好說道說道,哪有這樣當家長的。
“你就是閑的。”陳夕象對于老頭這狗拿耗子的勁十分嫌棄,卻也還是照做了。
他走到衛生間門前,重重敲門。
“出來了,別自個瞎整了,該去醫院去醫院,別待會兒真一輩子縮里面了。”
衛生間里的嗚咽聲漸漸平息,陳夕象退回于老頭身邊等待。
不過多時,清洗收拾完畢的少年從衛生間里走出,短袖上衣是陳蟄龍的遺物,褲子是于老頭提供的老頭褲。
這般打扮,與陳夕象此時別無二致,但陳夕象這么穿像梁山好漢,那少年這么穿,嘿,港仔文藝男。
總而言之,還是看臉。
少年此時臉色很正常,沒有剛哭過的跡象,到底是武者。
他出來,也不說話,就在那干站著,像個模特。
于老頭坐在床沿,翹著二郎腿一顛一顛的,又是咂舌又是吸氣。
“嘖…嘶…你家在哪?打的送你回去。”
少年搖搖頭。
還是不說話。
于老頭疑惑,“沒家了?孤兒?”
“你…不是孤兒。”少年心中暗道好險,差點回罵,只怪于老頭講話怎么聽怎么不順耳。
“不是孤兒,不是孤兒怎么不回家嘞?話說清楚啊。”于老頭納悶道。
少年沉默了一會兒,答道:“不能回去,族里人不讓我回去。”
“族里…”于老頭越聽越奇怪,剛想繼續問,便被陳夕象搶先了。
陳夕象想起天真昨晚的話,雙臂環抱于胸前,富有威勢的發問道:“你是不是姓周?”
少年瞳孔一縮,震顫著點了點頭。
居然知道…
陳夕象也點頭,依舊保持著一副很高手的樣子。
于老頭輕輕皺眉,察覺到事情好像往不正常的方向發展了。
見陳夕象與于老頭都無更進一步盤問的意思,少年松了口氣,恭恭敬敬的行了個抱拳躬身禮。
“周氏二十七代寒梅長孫周小花,拜見二位…前輩。”
周小花…陳夕象上下打量他,怎么看怎么娘,名字也這么娘,除了講話聲音是男人聲之外,哪也看不出是男人。
陳夕象生物學得極其差勁,并不知道喉結這種東西的存在。
于老頭此時反應過來了。
“你是武道家族的人?”
“你知道?”陳夕象有些驚訝,這于老頭咋知道的這么多?大學教這些么?
于老頭翻了個白眼,“我怎么不知道,我還想問問你怎么知道的呢。”
“偏不告訴你。”
“我還不稀罕呢。”
看著旁若無人斗嘴的二人,周小花微不可查地抽了抽嘴角。
劇情…好像又往他沒想到的方向發展了。
難道我人生的作者,寫的是無厘頭搞笑向的小說嗎…
鏡湖中心小學一年級一班,課間時間,吳小芝同學的座位上,一群小蘿卜頭圍成一團,蹦跳著喧鬧著,空氣中彌漫著童真的味道。
“小芝小芝,我也要插大象腚眼子。”
“我也要我也要,我先來的。”
吳小芝不喜歡這種被眾星捧月的感覺,但她喜歡削鉛筆,也就一個個削過去了。
拿到大象屁股里削出來的鉛筆,小朋友們很高興,鼻子冒著泡,到處炫耀。
坐在吳小芝前桌的黑黑小男孩陳鐵楠暗暗攥拳,在昨天他還是班上唯一一個帶轉筆刀來的小朋友,本以為今天還可以繼續當眾人焦點,沒想到一下子蹦出來三個帶了轉筆刀的,且其中吳小芝的轉筆刀造型最為牛逼,力壓一眾高級簡約派和樸素抽象派。
風頭被搶光光了,氣死我啦!我也要叫爸爸給我買這種插屁股的轉筆刀!
班級后門,短短三天就成為老師忠實小幫手的于博文走了進來。
他走到吳小芝身旁,坐下,輕輕道:“小芝,語文老師叫你去辦公室。”
“老師也要排隊啊。”吳小芝是個剛正不阿的小孩。
“不是這個呀,是…她叫你去辦公室啊。”于博文不知道怎么說了,只怪吳小芝的腦回路過于崎嶇。
吳小芝搖搖頭,“我不要去。”
“可老師叫你去啊。”在吳小芝面前,于博文的小官勁頭沒有絲毫作用。
吳小芝削完手頭的鉛筆,掃了掃身邊繼續等待的一群小朋友。
好累啊,還是去避一避吧。
她起身,走出班門。
于博文松了口氣,卻見吳小芝略過了就在后門門口的老師辦公室,往廁所走去。
吳小芝不知道辦公室是什么意思,就沒去,改去上廁所了。
于博文扶額,默默跟到她身后。
片刻后,一年級老師辦公室內。
“博文,你先回班上吧,辛苦你了。”
何系文并不奢求小孩的辦事效率,哪怕是于博文,更何況是吳小芝,能來她就很高興了。
于博文點了點頭,回到座位上,眼睛卻還時不時往辦公室里瞟。
不放心啊。
為了吳小芝不緊張,何系文調整了一下坐姿,正對吳小芝彎腰與其平視,哪成想吳小芝根本沒有尋常小孩來到辦公室時的拘謹,拿起何系文改作業用的紅筆,往大象屁股里可勁塞。
何系文這才注意到吳小芝的轉筆刀,嘴角不停抽搐,好似羊癲瘋。
給小孩用這種造型的轉筆刀…真的好么?
何系文深吸口氣,調整音調,柔聲道:“小芝,昨天的作業,那個e是你自己寫的嗎?”
“是啊。”吳小芝還在塞。
何系文默默拿過吳小芝手中的紅筆。
大象很可憐,不要再塞大象了。
沒了紅筆,吳小芝這才直視何系文,一臉茫然。
不要我削筆,叫我來干什么?
何系文放下紅筆,拿起吳小芝的作業本打開,展示三頁中的落差。
“你看,看出什么沒有?前面和后面的不一樣呀。”
“嗯啊。”吳小芝點頭,伸手指道:“這個是啊,這個是哦,這個是額。”
何系文笑容凝滯。
重點不是這個好么?
“筆跡不一樣啊,都不像一個人寫的。”
前面的a、o,歪歪扭扭,后面的e,筆鋒犀利,行云流水。
“都是我寫的。”吳小芝解答何系文的疑問。
何系文臉色這才有些兜不住。
“這不…”
說到一半,她想起什么,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她拍拍吳小芝的頭,說道:“沒事了,你先回去吧。”
“啊?哦。”吳小芝扭頭就走了,走到一半,又走了回來,把轉筆刀放到何系文桌上。
“借給你玩。”
何系文失笑,“老師不用鉛筆的,你帶回去吧。”
吳小芝擺擺手道:“不要客氣,放學以后還給我就好。”
以前她把鏟子和嘎拉哈帶來老師都要拿去玩,轉筆刀帶來不玩,那肯定是因為轉筆刀太好了,老師害羞。
她吳小芝是個大方體貼的小孩,自然不會對老師的害羞置之不理。
想玩就玩吧,最好讓小朋友都圍著你,不圍著我。
吳小芝就這么走了,毫不拖泥帶水的。
何系文看著桌上的大象轉筆刀,搖頭笑笑,拿出手機打開斗音。
“已經四萬贊了啊…”
她低聲自語著,打開那條以“我班上的小朋友用沙子堆的大象”為主題的短視頻的評論區。
其中點贊量最高的那條評論赫然便是——一年級小朋友堆的?不可能。
不可能嗎?可事實如此。
她再度翻開吳小芝的作業本,仔細查看,卻也還是沒看出前面與后面的絲毫相似。
若說真是一個人寫的,那也太難解釋了。
或許可以換一種思維模式…
她猛然想起,于老頭曾經和她說過,吳小芝的哥哥陳夕象,是個字都不會寫的文盲。
當然,于老頭瞎比胡吹的,陳夕象還是會寫字的。
在何系文的腦海中,漸漸浮現出臺燈下小妹妹指導大哥哥拼音寫字的一幕 而后遇到了難度較高的e,大哥哥遲遲寫不出個屁來,小妹妹憤而奪筆,洋洋灑灑寫出一頁工整犀利的e。
結合吳小芝藝術造詣遠遠超出同齡人類這點,這個場景好像才是合理的。
草,感覺好離譜。
何系文搖了搖頭,企圖打散心中這不切實際的想法。
但很快她又陷入了懷疑,離譜…她來這不過幾天,離譜的事發生的還少嗎?
她把玩著已然沾滿石墨粉的大象轉筆刀,百思不得其解,隨后釋然一笑,索性不解。
何必想那么多呢,沒有親眼見到,終究只是猜想,難不成還讓吳小芝當場寫一頁給自己佐證?
別說,好像確實可行。
但何系文總歸也還是沒下這個決定,給吳小芝的作業本貼了個小紅花。
畢竟吳小芝是個神奇的小孩,她相信她的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