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軍校教職工宿舍 唐興與大馬猴耷拉著腦袋,雙手整齊放在腿上,他們跟前,是已經十多天未見的藺宓兒。
她一手叉腰,一手持著鍋勺,怒聲道:“居然讓師娘等了幾個小時?你們兩個是什么極品?老師!不是我要說您,唐興還小,胡鬧,您也跟著他胡鬧嗎?”
嗯,與我無關。
孩子還小。
多么熟悉的話語啊,這種被熊家長護著的感覺可真好。
唐興不由自主地往旁邊輕挪,離大馬猴稍遠一些,以免受到牽連。
大馬猴眨巴著眼睛,望著戰友的漸行漸遠,這話風有些不對呀!
明明是你們拉著我說話啊,我中間還提出了幾次要離開…
“宓兒,沒事的,我也沒有等多久。”
如水的雙眸望著兇神惡煞為自己鳴不平的黑框女孩,韓瑯瑯抿嘴淺笑,她的聲音很輕柔,似水如歌,如夢如幻,讓人聽起來有些不真切。
大馬猴見有人救場,連連點頭,緊接著他耳邊繼續傳來那熟悉的聲音。
“也就一萬三千三百八十六秒。”
也就是接近四小時。
藺宓兒看向大馬猴的目光更加不善了。
大馬猴臉一僵,求助般地看向先一步脫離“險境”的唐興,卻未能收到回應。
大個子男人沒一個靠得住,不過話說回來,好像我才是老師吧?為什么我還要被自己的學生教育?
他稀疏的眉頭一立,正要拿出老師的架子,可看到藺宓兒手中逐漸彎曲的鍋勺時,他剛鼓起的勇氣就如泄氣的皮球,一漏到底。
他腦袋微縮,怯生生道:“其實…我是剛好有重要的事情耽擱了…”
“真正愛你的人,是不會讓你在冷風中獨自等待的。韓瑯瑯女士,我覺得訂婚、結婚是一件大事,你還是需要再認真考慮一番。嘶”
慵懶,帶著濃濃倦意的磁性聲音在屋內回蕩。
最后,還帶著一道口水吞咽聲。
說著話是可不是什么世家子弟、狂熱追求者,而是自松鄉平原返回的、一門心思要讓大馬猴與猿族妙齡母猿喜結連理的大黃。
“大黃叔,好久不見,您好像瘦了。”
唐興熱情地跟他打著招呼,好像剛剛看到一般。
本來只是隨口一句寒暄,嘴里流著哈喇子的大黃卻瞬間熱淚盈眶,他抱怨道:“對啊!我也這么覺得,那鬼地方我真是一天都受不了,一點油水都沒有!”
說著,他的目光又偷偷瞥向了藺宓兒精心準備的可口飯菜上,剛才最為焦急地等待唐興幾人回來的,就屬他了。
“我已經考慮好了啊,我們在一起有很多共同的話題,雖然也因為研究類別不同,但也正因此能夠想到對方想不到的東西,或者是激發靈感。我覺得我們倆是最適合在一起的。”韓瑯瑯一臉認真。
大黃眼中帶著疑惑,問道:“可是大馬猴讓你等了這么久…”
“我可以等呀!”韓瑯瑯眼睛瞇成一條細縫,臉上帶著燦爛笑容。
唐興心中一跳,好純粹的笑容,跟馬老師站在一起…
其實馬老師也挺好的,優點很多,我們不能以貌取人。
原本就挺內疚的大馬猴看到這笑容,整個人都要酥化了。
他知道,從這個比自己更勝一籌的工作狂人口中說出“等”這個字,分量是何等之重。
他們之間沒有談情說愛,更多的是相互吸引,是一種水到渠成的默契。
想到自己至今未給出承諾,也因自己婉拒過韓家的拉攏,擔心韓家不同意自己的求親,他甚至求到韓青玄身上,請他做這個媒人牽橋搭線。
而外人眼中膽大包天無懼任何人的自己,只敢默默躲在后面等待著結果…
大馬猴啊大馬猴,你的勇氣呢?
被人堵在實驗室要你交出數據的時候你沒怕。
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你也沒怕!
被人追擊圍捕你還是沒怕…
為什么,在她的面前,你就不能提起該有的勇氣的?你作為男人該有的擔當呢?
大馬猴一咬牙,帶著出征軍士自家中惜別的壯烈之氣,挺著虎軀一臉豪邁地來到韓瑯瑯身前,然后在所有人驚詫的目光中,他噗通一聲,雙膝跪地,高舉著一枚不知準備了多久的鉆戒,顫聲道:“瑯瑯…我在我最為珍重的朋友大黃面前,在我視為子侄后代的唐興宓兒面前,我發誓!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瑯瑯,嫁給我吧!”
他是直,但不傻。
小驚喜雖然沒有準備,可這大驚喜卻備了許久。
“好啊!”
韓瑯瑯眼中淚花閃動,一直拒婚的她也有了自己的歸屬。
她伸出左手,似寒玉般地蔥白五指微微分離,任由大馬猴將戒指帶入自己的無名指中。
仙女自此落紅塵。
藺宓兒蹲下身,貓著身子,盡可能讓自己手中的大勺沒那么顯目。
唐興神色微微不自然,低聲問道:“我們要不要提醒下老師,是單膝下跪?”
“影響氣氛,雙膝也挺好,更有誠意。”藺宓兒臉上帶著羨慕之色。
機智如我,化被動為主動。
大馬猴起身,挺著胸膛,挽著韓瑯瑯的手,意氣風發道:“宓兒、唐興,用膳吧!”
大黃腦袋一側,目光一兇,沒叫我?
剛剛不是還在說,我是你最為珍重的朋友嗎?
這就忘了?
感動一下子就沒了。
“是!陛下!”
唐興俏皮一眨眼,饑腸轆轆的他早就聞到了他最愛的紅燒辣子雞的香味。
大黃挺著脖子,注視著唐興,威脅之味十足。
唐興側過身,不留痕跡地抓了抓屁股。
奇怪了,屁股怎么有點癢?內褲掛襠了?
大黃很委屈,看向了藺宓兒,想來自己那么多次在大馬猴面前護著她,她應該…
“老師、師娘,快過來吧,再不吃又要重新熱了。”藺宓兒將自己的后背留給了大黃,推著唐興走向餐桌。
擺明了,小氣的老師對某犬的拆臺與企圖毀婚很不滿。
望著陸續就座,很有默契沒有管自己的幾人,大黃耳朵無力垂落,尾巴在地面左右掃動。
這是干嘛呢?
加了個女主人,獸族就不能上桌了?
再抬頭,一個空蕩蕩的座位前,碟子上擺了數塊人造肉,大黃用力地咽了口唾沫,哈喇子滴落在地毯上。
“干嘛呢,過來吃,還要我端給你?”大馬猴一臉不善。
“來了!”
大黃嘴巴咧開,一下躥到了空座前,舌頭探出,將肉塊卷入嘴中大口咀嚼,贊道:“宓兒的廚藝可真好,我以前都不知道呢。”
原來是跟我開玩笑啊,嚇得我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么呢。
唐興無奈聳肩,這家伙還沒反應過來呢。
“大黃叔,慢點吃,跟我們講講你回家的事情吧。”
看見大黃風卷殘云的速度,以及一道道心儀的菜品經過元氣控制直接進入大黃嘴中,唐興急忙打岔。
“哦,你是說臭臭啊,算你小子還有點良心。”大黃嘴一停,想到那還未從試煉中出來的同族后輩,以及那聲勢奪人的漫天惡臭…
他盯著桌上所剩不多的菜肴,瞬間就覺得原本可口的飯菜一下變得索然無味。
他組織了下語言,吸引了屋內僅有的四道目光后,沉聲道:“如果你們還能相見的話,那他一定會讓你見到脫胎換骨的自己。”
“那如果不能相見呢?”唐興心中一緊,感覺有些不妙。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捏緊,兩根筷子斷成四節,掉在桌下。
明明沒有見過他啊,為什么鼻子會酸酸的?還有這突如其來的心痛…
唐興端起杯子,輕抿一口,笑道:“宓兒姐,有點辣,我這眼淚差點都出來了。”
“嗯,下次我少放點辣椒。”藺宓兒輕瞪了大黃一眼,關切地望著眼眶發紅的唐興。
瞪什么瞪?
這就心疼了?我那族人可是在進行九死一生的試煉啊!
大黃很生氣,正要多說幾句,但想到父親傳給自己臭臭與唐興相處的畫面,他心中一軟。
以記憶消失的情況,還紅了眼眶,我是該感嘆他們情誼之深,還是為臭臭感到不值得呢?
大黃心中堵塞,無比煩躁,但他也知道不能怪唐興,就開始轉移話題:“聽說我不在的時候,你們差點遭劫了?現在知道黃爺的重要性了吧?遇到危險把你們直接一吞,什么事都沒有!”
“放屁!沒有你,馬大爺一樣活得很精彩!”
大馬猴輕啐一口,面對大黃懷疑的白眼,他點開手機觸控,放出自己珍藏的一段剪輯視頻,得意洋洋道:“你就好好欣賞下馬大爺的表現吧!”
視頻直接從大馬猴出場開始,期間跳過了不少不大美觀的畫面,將大馬猴的偉岸充分彰顯。
特別是他義正言辭的為唐興作保,以及那一口精準的濃痰,更是放慢了數倍速度,重復放了三遍才停止。
“我跟你說,要不是我無法修行,一定會成為暗器圣手,指哪打哪,就是那什么箭王我也有把握拼上一把。”大馬猴一臉自得,吹噓著。
韓瑯瑯稍稍沉默,近來研究處于最后的核查試驗階段,她幾乎與外界完全隔離,甚至連藺長青的死以及他出殯當天的事都一無所知。在大馬猴繪聲繪色的描繪中,她才對當天的事有了初步了解。
她伸出手,捏著大馬猴后頸處的小肉塊,輕聲道:“下次不許這樣了,畢竟是老前輩,在事情未有定論前,還是要保持基本的尊敬。”
“疼疼疼…好!我知道了!”大馬猴淚花泛起。
疼是真疼,可被人關心的感覺真是美好。
想到這,他眼角的淚花也從酸澀化作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