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腦CT檢查的唐興,在操場上,漫無目的地前行。
按理說,打通督脈數個穴位的他應該開心才對,一旦任督二脈如他們預期的,能將修煉速度提升至原行氣法十余倍的話,那他離走上人間巔峰也就不遠了。
可“唐興”的出現,卻如一道陰魂般死死定格在他的腦海中。
讓他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
自己只是取而代之的一個角色。
就如“他”所說的,少了自己,也沒什么人會因他傷心吧。
刺猬帽帽、諾卡拉、韓青玄、馬天侯、藺宓兒、藺長青。
一條毫無分叉的直線,就這么光明正大的擺在自己面前。
或許,哪怕自己沒有在向嶺市提出任督二脈,也會有人將我與藺長青引導在一起,嘗試為他恢復清明吧?
只是沒有想到,竟可能帶來一場修行界的變革。
又或者,一開始接近我的目的就是如此。
宓兒姐的潤物細無聲,馬老師的真摯關懷,青玄哥的噓寒問暖…
唐興停下腳步,緊緊抓著自己的衣領,身體發冷。
看著操場邊黑洞洞的竹林,與近在咫尺的宿舍,他略一猶豫,邁入竹林之中。
竹林很大,建在一處小小的丘陵之上,唐興找到一處落葉松軟之地,躺下,遙望已爬到頭頂的月亮。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我能相信誰?能相信的,似乎只有自己啊…”
“孤家…寡人。”
“不過,被利用過了是好事,總比未知,一直提心吊膽來得強。”
“只是不知道,這利用是一次,還是多次。我既然承了你的情,也不會因此生怨,只希望不要有危及我生命的情況。”
“我想活下去,不惜一切代價活下去。藺前輩或許是認可了我活下去的權力,所以才幫了我…那你們呢?”
“人心換人心,你真我也真…”
“我不想,有一天跟你們處于對立面。”
就讓時間來證明吧。
唐興雙手攤開,呈大字型躺下,呼吸著新鮮、自由的空氣。
落葉紛飛,他的心中默念著:他想害我、他不想害我、他想害我、他…
困頓迷糊之間,丘陵頂部,傳來一陣清新悅耳的歌聲,一道曼妙身影羽衣蹁躚,在颯颯竹葉間疾速飛轉,舞姿輕盈,翥鳳翔鸞…
真好看。
嘴角帶著一抹輕笑,唐興酣睡著,響聲如雷。
丘陵之上,曼妙身影猝然停下,款步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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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遠處的教職工宿舍 春風得意的韓青山將手中的易拉罐捏扁,語氣隨意道:“今天你那小老弟狀態有點不大對啊。”
“你的小老弟今天狀態更不對啊。”
鼻青臉腫的韓青玄搖晃著手中的高腳杯,任由暗紅色的液體在杯體來回顛簸,將其拿到近前輕嗅,冷不丁地回道。
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
這次辦完正事的韓青玄被怒氣未消的韓青山逮了個正著,順便對他進行了一番愛的教育。
易拉罐劃出一道優雅的弧線,落入垃圾簍中,發出一聲金屬碰撞。
韓青山冷笑道:“還不是因為某些人對自己兄長使絆子?青玄,我是哪對不起你了,這么坑我?
你知不知道,我被老爺子當著那么多老師的面教育,你哥我的臉啊!都丟盡了!”
想起以前喜歡黏著自己的正直小男孩長大就歪了樓,韓青山的心里別提有多難受。
我才是你哥,你怎么就去舔個外人了?
韓青玄幽幽道:“那年,有個男孩兩歲半,有個一心想照顧他的好哥哥,一天下雨…”
“行了行了,成年破芝麻大的事也有臉嘮叨十幾年。”
韓青山一陣頭大,直接轉移回話題,“青玄,你那小老弟第一次沖穴,未免也操之過急了吧?雖然這次運氣好,血管經脈沒有出現損傷,但不是每一次都這么幸運的!”
初次嘗試,連開九穴,上一個這么玩的,棺材板都快壓不住了吧?
對于這樣的無腦行為,韓青山很是不屑一顧,這簡直就是在拿自己的未來做賭注。
不過,唐興可有個保姆兜著。
筋絡輕微受傷,對藺宓兒來說根本就不算事,如果不是今天她跟著曾祖回去處理藺長青后事,唐興估計連腦CT都不用去拍。
韓青山酸溜溜地想著,這種奶量巨大的奶媽怎么就讓唐氏兩兄弟給碰上了。
“莽什么呀,這不是控制得很好?年輕人,就是容易想得太多,不成熟。”韓青玄搖晃著紅酒杯,嗤笑一聲。
他閉上一只眼,舉起酒杯對準大廳燈光,端詳了一陣,看都懶得看智商不在線的人。
首次開穴,就選在了神經組織、血脈遍布最廣的顱內,若是受傷輕微,可以叫幸運。可連沖九穴,沖脈還未有任何損傷,這就不是幸運能解釋得通了。
再想想唐興走出密室后,那公式化的笑容,與不知不覺間的距離感,韓青玄知道,一定發生了他計劃之外的事。
可他又不是唐興肚子里的蛔蟲。
再者,誰心里還沒有點小秘密?何必追根尋底?
韓青玄抿了一口紅酒,滿意地點點頭,而后伸長脖子,喉頭聳動,一飲而盡。
“青玄,有些事情你還是有必要跟唐興商量后再決定,不是你覺得對他好,就擅自為他做主。過猶不及,這道理應該不用我教你。”
韓青玄很看不慣韓青玄的種種手段,對比自己與唐興,更是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本來唐興只是以“唐堂的弟弟”身份被各勢力監視著,主要目的還是等待唐堂主動與他接觸,可韓青玄一番騷操作,讓唐興不斷成為焦點。
他估計,應該是韓青玄指使未來姑父,讓唐興再次暴露在暗處的探子面前有關,從而導致唐興內心的緊迫感,急于變強。
還不止這次,就像之前,在網上發表祭兄文,還對樂淘縣相關獸族勢力進行清剿。
甚至不惜代價請了未來姑父去為唐興做康復計劃,并且讓與唐堂關系親密,同樣處于監控之下的藺宓兒被動與他接觸。
一連番的操作,就是在給出一個信號:這個人,很重要,我一定要保他。
這簡直就是將唐興放在火上烤,讓無數勢力聚焦。
可唐興,卻偏偏沒有掙扎的力量。
他只是一個剛剛突破開元境的入門級修士。
不管愿不愿意,都要被安排。
韓青玄將空蕩蕩的酒杯放在桌上,他挑眼看著韓青山,道:“商量?那是在雙方實力對等的情況下。你覺得我現在跟他商量,他會反對?結果跟我做決定有什么差別嗎?”
在車上與唐興交流的那一次,他就知道現在的唐興是一個心思很復雜的人,或者應該說是識時務。
他想的,和他說的,不一定會是一致的。
但他說的,一定會是你愿意聽的。
明知結果的“商量”,那還不如維持我在他心中好哥哥的形象,壞人讓其他人去當。
下次的壞人換誰來呢?韓青玄若有所思地擺弄著手中折扇。
“你就不怕他真的出意外嗎?這次一個不好,他就傷了神經,無法修行!韓青玄,你憑什么用別人的一生做決定?
你要替唐堂吸引火力,也沒必要利用他弟弟吧?要是唐興真出事了,他那邊你也沒法交代吧?”韓青山語氣中已經帶著怒意。
言語之中,卻是道出了韓青玄心中的部分想法。
唐興與他非親非故,可現如今,是自己的學生,自己就有必要對他負責!
“交代?我給他交代,誰給我交代?你憑什么動我的命令?兩位爺爺都說了!韓家每一代,只允許有一個聲音!你逾權了!”
韓青玄臉色一冷,橫起一腳,腳尖掃過酒杯,剛還盛著紅酒的酒杯直接炸裂,射向韓青山。
韓青山五指一轉,手腕轉動,玻璃渣改變方向,輕飄飄地落入墻角垃圾簍中。
他怒道:“要我說幾次?馬天侯身邊的保鏢是我們韓家下屬公司的人沒錯,可我們韓家也有規定,在不危及韓家的情況下,他們需要聽命于雇主!
命令是馬天侯下的,你有本事找他算賬啊!”
“有沒有關系你自己心里知道!”
“嘴巴長在你身上,你愛嗶嗶就嗶嗶!”
“我看你就是嫉妒我成為韓家這一代話機人,韓青山,別裝了!”
“我呸!胳膊肘往外拐的混蛋!腦子也是你自己的,里面有多少容量全靠你的造化!”
韓青玄狠狠地瞪著他,韓家的人出現在追捕他的行列,然后自己跟他說,自己當時不知情,他會信嗎?
身為天人家族直系,他要交一個朋友太不容易了。
所以在那次交談中,對于唐堂的遮遮掩掩,自己才會那樣生氣…
誰曾想到,慢慢會走到這一步。
看著窗外的半月,兄弟兩人都沒有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韓青玄才開口說道:“死過一次的人,會比任何人都惜命。他這次連續沖穴,確實在我意料之外,
但我不認為一個有可能快常人十幾倍修行速度的人,會如此短視,逞一時之勇。唐興是一個很聰明的人,無論是之前,還是現在,都一樣。”
“來第一軍校是他的選擇,我若真不顧他安危,把他安排進季夏學府不好?這里雖然無法阻止各勢力的窺探,可他們想要明著動手也不容易。其他的安排,就當是我這做兄長的,送給他的磨刀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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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前輩,你說的可是真的?新的人體經脈,超過九成可能性的更為高效的行氣法。”
“是長青那孩子醒了嗎?他情況如何?”
“韓老,你有什么要求?直接說吧。”
“呵,韓老鬼!就你一句話,就要我們將多年研究逐步公開?還在為了你那可笑的理想?老夫懷疑你在空手套白狼。”
“有道理,韓家的狐貍壓根沒有誠信可言。”
“要提前召開人族天人會議?還如此緊迫?好,稍后我便通知老祖,并轉告國內其余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