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敬德父子倆,內心其實都是抗拒的,但這事兒,他也不好解釋啊,難不成說,我剛被王子安那狗東西揍了一頓?
“記得說是偶遇,子安那邊還不知道我們三個人的身份呢…”
瞧著尉遲敬德扭扭捏捏,不情不愿的樣子,李世民心中暗樂,房玄齡和長孫無忌也嘴角抽搐,強忍笑意。
陛下最近這惡趣味,可是越來越重了。
“敬德啊,有點事,得提前給你打個預防針,其實吧,這個王子安那邊并不知道陛下和我們二人的真實身份——總之吶,你待會到了,見機行事,千萬別暴露了我們的身份,咳,實在不行,就說偶遇好了…
尉遲敬德:…
心中默默同情了一把王子安。
這狗東西,還天天自以為牛皮的不得了,結果,這都快被陛下玩壞了吧?
真是好慘啊!
哈哈——
天道循環,報應不爽啊!
一想到這里,心中的憋悶反而淡了許多。
跟這么慘的一個人,你還計較個啥?
想到這里,尉遲恭看向李世民三個人的眼神頓時就有些古怪起來。
“既然這么麻煩,不如——我們父子就不過去了,您知道,微臣是個直性子,萬一到時候再叫錯了口…”
說到這里,尉遲敬德一臉為難地沖著李世民拱了拱手。
李世民:…
這個狗東西,竟然還學會威脅我了!
君臣二人,各懷鬼胎。
對視了一會,李世民心里實在有點不托底,才有些不情愿地擺了擺手。
“算了,你懶得去就別去了,回去好好多打幾把這種苗刀,明天讓藥師,叔寶和知節他們都看看,看看他們手上有沒有適合這種苗刀的刀法…”
尉遲恭如蒙大赦,當即帶著兒子落荒而逃。
望著尉遲恭父子離開的背影,李世民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
可惜,又錯過了一次大好的機會。
望著自家陛下那意猶未盡的小眼神,房玄齡和長孫無忌,齊齊的扭頭打量路邊的風景。
啊,人流如織,車水馬龍,好一派年底風光!
王子安就很迷,大唐的人,都不睡午覺的嗎?
這前腳剛送走李淵、李世民和李靖他們,回自己房間,被窩還沒暖熱乎呢,老管家顧忠親自前來稟報。
“啟稟侯爺,尚書左仆射,蔡國公杜如晦攜公子,親自前來拜訪——”
王子安:…
“先請到前廳用茶——咳,千萬別上花茶,白開水就好,我隨后就到…”
顧忠:…
一口茶水都較真——
果然,不失侯爺本色!
顧忠走后不久,他在被窩里磨嘰了一會,還是不情不愿的起來了。
算了,畢竟人家是當朝尚書左仆射,就當是給自家歷史老師面子了——這個人,老師當年好歹地還畫過重點呢——
王子安心中吐著槽,接見了杜如晦。
這段日子,王子安去給杜如晦復診過多次,也針灸過多次,大家也算是熟人了。
不過,杜如晦還是第一次到王子安這里來拜訪。
他眼睛簡直都不夠使喚的了。
別的不說,但就這客廳,就足夠震撼的了。
與尋常人家截然不同的落地窗,裝著清澈剔透渾然一體的大塊琉璃,冬日和煦的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幾乎能照亮整個客廳。
在這陽光的照射下,整個客廳,如同蒙著一層翻騰的光影。
絕對的大手筆!
雖然,他知道,如今外面的琉璃價格暴跌,但這客廳顯然裝修在琉璃價格暴跌之前,這價格,只要想一想,就覺得頭皮發麻,讓人窒息。
杜如晦都這樣,跟著自家老爹來的杜荷,更是目瞪口呆。
他雖然在李承乾那里,不止一次聽說過這位長安侯的傳說,但這一次一見,他發現,自家太子爺,何止沒有吹牛,恐怕都不知道謙虛了多少。
真是太有錢了啊!
客廳窗戶很大,里面又掛著暖氣片,很暖和,就連旁邊擺設著的蘭花,都透著蔥蘢的綠意。
客廳里的字畫,更是讓他震撼莫名。
他目光毒辣,見過的名家字畫數不勝數,心中迅速回顧了一下,發現,即便是如王右軍等人的作品,恐怕也有所不及。
“人人都道,長安侯才情無雙,字畫雙絕,今日一見,才知道所言非虛——不,猶勝傳言!”
杜如晦瞧得贊嘆連連。
顧忠一聽,頓時挺直了腰桿,臉上露出一次矜持的微笑,謙遜地拱了拱手。
“國公爺謬贊了,這些不過是我們家侯爺教導徒弟的時候,隨手涂畫的一些小玩意兒罷了——前幾天還責罵我,嫌我掛在這里丟人現眼呢…”
杜如晦:…
忽然間,就很不想說話了。
算了,看畫,我不跟你一個老奴一般見識!
他無意間,目光望最角落里的一副字畫上一掃,眉梢頓時就挑了起來。
一臉古怪地看著恭恭敬敬地隨伺在一旁的老管家顧忠。
“這副是——閻立本閻少監的大作?”
他在長安混了這么久了,還是第一次見有人把閻立本的畫作掛在最角落里!
縱觀長安城,滿城朱貴,誰家得到閻立本的畫作,不得寶貝似的,掛在最顯眼的位置?
結果,這里倒好,直接掛最角落里,這是唯恐被人看到啊?
見杜如晦動問,顧忠不以為意地點了點頭。
“您說這一副啊,國公爺真是好眼力,不錯,這確實是閻少監的作品——這是我們家侯爺特意囑咐,讓掛在這里的,說是能夠讓閻少監時時自省,深刻反思,意識到自己的不足,才能知恥而后勇…”
杜如晦:…
他忽然很想打人。
不看了!
杜荷忽然很想拜師。
這個看上去老老實實的老家伙,這顯擺炫耀的能力,簡直爐火純青,比自己牛皮多了,自己要是能學到他的三分功力,在太子爺面前,還不得風生水起啊。
回到客位上坐下,顧忠很有眼色地讓人上茶。
茶盞是明徹如冰的青瓷,晶瑩溫潤,觸之如玉,看上去,青中帶綠,賞心悅目,是當今最流行的一等一的青瓷。
見杜如晦在欣賞手中的青瓷茶碗,顧忠笑呵呵地介紹道。
“我們家侯爺,最愛這種青瓷,說琉璃茶盞生硬呆板,沒有靈魂,破壞大唐的生活體驗,一般來了貴客,我們侯爺都會用這種青瓷茶具招待…”
杜如晦看看自己手中的青瓷茶盞,再看看桌子中間那一套,哪怕瞎子都能看得出來價值不菲的琉璃茶具,不由一時無語。
感情,不是你們不是舍得給我用,是覺得我是貴客?
不想說話,喝一口茶水壓壓火氣。
茶一入口,他便不由一怔,有些詫異地低頭一看。
啊,白開水——
杜如晦:…
見杜如晦神色怪異,老管家顧忠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尷尬地搓了搓手。
“這個——咳,我們家侯爺特意叮囑的,說是讓給你上白開水…”
杜如晦此時此刻,都不知道該如何吐槽了。
你們家裝修的富麗堂皇,任何一個不起眼的小擺件,都價值千金,結果,來了客人一杯白開水…
“你們家侯爺特意叮囑的?”
杜荷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老管家。
“不錯,是我叮囑的——我這里沒有你們平日里所喝的那種茶湯,只有花茶,但杜尚書身體初遇,余毒未清,沒有他適合用的花茶,倒是這白開水,清熱解毒,平日里多喝一點,可以有利身心…”
不等顧忠回答,王子安已經笑呵呵地走了進來。
杜荷:…
神色不由微微有些尷尬。
這嫌棄人家的茶水,還被人家主人當場抓了現行。
好在王子安只是隨口介紹了這么一句,便不再看他,而是沖著他爹笑呵呵地拱手施禮。
“杜尚書,別來無恙——看起來,你這身體是恢復的差不多啦啊——”
“都是托侯爺的福,若不是侯爺仗義出手,妙手回春,杜某人這次恐怕就在劫難逃了…”
杜如晦見王子安進來,趕緊站起來,沖著王子安深施一禮。
“多謝侯爺出手相救——”
杜荷也趕緊跟著自家老爹行禮。
王子安樂呵呵地上前,一把扶住了杜如晦的肩膀。
“不敢當,不敢當,杜尚書快快請起——”
說著,看了一眼跟在杜如晦身邊行禮的杜荷,笑著道。
“杜公子不必多禮…”
幾個人分賓主坐在,杜如晦這才讓下人呈上禮單。
啊,此時此刻,他忽然自己帶來的這些禮品真是有些拿不出手了…
杜如晦這次過來,就是專門過來道謝的。
這可是救命的恩情。
王子安心中也很有些古怪。
若是沒記錯的話,杜如晦好像這兩年就要病故了。
是今年,還是明年?
記不很清楚了。
但問題是,別管那一年,現在來看,大概率是死不掉了。
所以,我又一次改變了歷史?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很快就被王子安拋之腦后。
虱子多了不怕咬,反正自己改變歷史的事情,也不是做了一件兩件了,愛咋咋地吧。
此時,他饒有興趣地打量著正規規矩矩地坐在那里扮演乖寶寶的杜荷。
“杜尚書,令公子是在東宮那邊高就吧——”
見王子安動問,杜荷趕緊站起來,規規矩矩地行禮。
“回侯爺,在下如今在東宮那邊,陪太子讀書——”
在王子安面前,他是真不敢翹尾巴。
沒辦法,這個名字,這半年險些被塞滿了耳朵,自家太子提起來就畢恭畢敬的,他哪敢怠慢了啊。
“陪太子讀書啊——”
王子安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長地道。
“那就好好讀書,最好少鼓動太子搞一些有的沒的…”
杜荷:…
我也沒干啥啊!
杜如晦聞言,若有所思地看了自家兒子一眼,呵斥道。
“聽到了嘛?還不趕緊謝過長安侯的教誨!”
杜荷心里委屈,可也不敢說啊,趕緊再次起身行禮。
王子安笑了笑,貌似無意地沖杜如晦道。
“我瞧令公子聰明有余,沉穩不足,待在東宮,不見得是好事,不若趁著他年輕,下放到軍中鍛煉幾年,磨磨性子…”
杜如晦聞言一怔,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王子安,旋即認真地點了點頭。
“長安侯所言甚是,回頭我就去找陛下求個恩典,把他放到北營大軍中去鍛煉幾年…”
他身為李世民的鐵桿心腹,自然知道這位長安侯在陛下心中的地位,自然也知道這位長安侯的不凡之處。
他雖然不知道王子安為何提出這個建議,但知道,恐怕不會無的放矢,當即就點頭答應了下來。
他這里答應的是挺痛苦,但杜荷就不痛快了,郁悶地差點當場吐血。
王子安,我敲你奶奶啊!
我扒你們家祖墳了嗎?
好端端的,一桿子把我支到軍營里去了!
“父親,我不——”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杜如晦一眼給瞪回去了。
杜荷內心是崩潰的。
他忽然很后悔,自己嘴賤個什么勁兒啊,在家好好待著不好嘛,非往這個坑貨面前湊什么熱鬧,現在好了,一桿子被人發配到軍營里去了…
“杜公子,我給你打聽個人,你知道不…”
杜荷有些沮喪地拱了拱手,神情怏怏地道。
“侯爺請說?”
“紇干承基,認識嗎?”
杜荷聞言,愣了愣,旋即點了點頭。
“認識,此人乃是太子殿下手下的侍衛統領,很得太子的信重…”
王子安點了點頭。
“那趙節和稱心呢?”
杜荷被問的有些迷。
“趙節認識,平日里和我都是太子殿下的伴讀,您說的那個稱心是誰?沒聽說過…”
王子安點了點頭。
看樣子,這個稱心還沒有出現在李承乾的視野里,不過趙節和杜荷這兩個超級坑貨,倒是準時就位了。
杜荷這里聽得心頭郁悶,倒是沒有多想,但杜如晦卻不由心中一動,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無論自家這個不成器的兒子,還是楊師道家那個二世祖趙節,都是太子伴讀,整天圍繞在太子殿下身邊的親信,這其中意味,就耐人琢磨了。
王子安也不管他怎么想,樂呵呵地道。
“這樣啊——”
他看了一眼坐在旁邊不動聲色的杜如晦。
“杜尚書,令公子一個人去北大營多寂寞,不如讓這個趙節也去給他做個伴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