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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處默聞言,不由微微一愣,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崔家?哪個崔家?”
“還能哪個崔,博陵崔唄…”
程處亮撇了撇嘴。然后,把目光從遠處的院子上收回來,重新落到眼前的這處小院子上。
自家哥哥就是不切實際。
竟然敢看中那么大的院子,那怎么可能?不要說是崔家的,就算是隨便哪家的,也白扯——沒錢呢!
自己就不一樣了,這處小院,面積不大,而且明顯就是人家廢棄了的,只要自家那位妹夫肯借錢,買下還是不成問題。
“啊,崔家的啊——”
程處默有些失望地罵了一句粗口,兀自嘴硬道。
“崔家的怎么了,崔家的就不能買了?這種事誰說得準呢,說不準這崔家哪天就完蛋了呢——嘿,到時候,說不準能白送呢…”
程處亮:…
啊,哥,你怕不是得了失心瘋吧?
不過,他沒敢問。
“走了,走了,莫讓阿娘等急了…”
說著,程處默催馬就走。
這個多月以來,因為母親孫氏需要靜養,他們都在輞川別院這邊待著,連長安城都機會回去。
程處亮趕緊跟上,一邊追,還一邊商量。。
“哥,反正你相中的那個院子也買不成了,不如先把手頭上的錢借給我怎么樣——我回頭等我有了就還你啊——”
程處默沒好氣地罵了一句。
“滾——”
近鄉情更怯。
快到王洼村的時候,王子安忽然有些心里發虛,上次自己離開的時候,可是打出去的啊。
雖然沒打出人命,沒筋斷骨折,但黑手也沒少下,這一轉眼自己可就又回來了。
真是造化弄——
不對,是李世民這個老小子弄人!
算了,反正早晚的事——
待會得囑咐仁貴點,以震懾為主,給他們點顏色瞧瞧就行,千萬別下重手。不然長安縣侯回家修復,遭村里鄉親們阻攔,雙方大打出手的事第二天就能傳遍大街小巷。
說話間,王洼村已經遙遙在望了。
“果然英雄不問出處,想不到王洼這等小村莊,竟然也藏龍臥虎,出了子安這樣的人才——”
望著前面平平無奇的村莊,魏征忍不住在那里感嘆。
啊,這——
瞎說什么大實話。
瞧著神情有些緊張的王子安,李世民嘴角不由露出一絲促狹的笑意。
馬車還沒到村頭,就已經遠遠地看到一群人在村口張望,此時見到馬車,更是呼呼啦啦地沖了上來。
王子安不由倒吸了涼氣。
掀開車簾,低聲囑咐。
“咳,仁貴呢,待會打起精神來——咳,主要是我的這些老鄉,好像熱情地有些過頭,那啥,待會下手的時候注意輕點…”
薛仁貴:…
回老家而已——
什么叫下手輕點啊?
啊,我徒弟打人,和我沒關系——
王子安覺得,待會自己可以下去阻止薛仁貴的行兇,做一波大好人。
就在這時,人群那邊的呼聲,已經順著風聲傳了過來。
“快點,快點,侯爺回來了,都機靈點——”
一直到馬車被鄉親父老圍住,幾個自己并沒什么印象的族中老人,一臉唏噓地拉著自己手,在那里噓寒問暖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是懵的。
啊,這是什么情況——
“哎呀,二哥活著的時候,我就經常跟他說,子安這孩子,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又生得俊美非凡,一看就是個會有大出息的,你們看,這不就出息了嗎?”
“是啊,是啊,子安這孩子,打小就聰明,讀書又好——”
“要我說啊,還是我們老王家的風水好,祖上保佑——我們老王家這才出了這么位大侯爺…”
眾星捧月。
啊,不是,這位大叔,您是不是忘了點啥,您不就是上次喊著要打斷我的腿,結果被我胖揍了一頓的那位嗎?
這才幾天啊,你就忘了。
瞧著,鄉親們的熱乎勁兒,薛仁貴可給感動壞了。
這就是師父的為人啊!
我知道了,一定是師父富貴不忘鄉里,這能有今天這種,全村出動,迎出莊外的美談啊!
嗯,決定了!
我薛仁貴,一定要做一個像師父這樣的人,有朝一日出息了,一定善待家鄉父老百姓,希望有朝一日回歸鄉里,也能像師父這樣,受家鄉父老的擁戴熱愛。
嗯,薛仁貴護持在自家師父身邊,挺胸疊肚,與有榮焉。
迷糊糊,暈陶陶,王子安就被一群上了年紀的老爺子給架到了村里。
問訊而來的王克,滿臉喜色地帶著人群迎了上來。
“子安——”
“三叔?”
望著穿著一身錦衣,身材明顯有些發胖的王克,被一群人眾星捧月似的圍攏在中間,王子安幾乎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王子安當初變賣了的院子,竟然已經被人騰了出來,而且打掃的干干凈凈的,還安排了專門伺候的人手。
王子安看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庭院,眼神都不覺有些柔和。
這是自己穿越之后,醒來看到的第一個世界。
“族里都覺得,你畢竟是我們王洼村出去的大人物,村里不留處院子不像話,就把這處院子又給你收拾了出來,那啥——田契和房契都在這里了——”
等到王子安和李世民等人,坐下,王克才一臉喜色地把一個描金的盒子推了過來。
他環顧了一眼屋里的這些王洼的老人。
“子安,族長的意思,就是我們的意思——堂堂的長安縣候,在自己的村里反而沒了祖居,不像話,不像話,咱老王家不能讓外人瞧了笑話去…”
族長?
他不由眼神古怪地回頭看了一眼王克,自家這位勉強算得上近親的三叔,竟然成了王洼的族長?
不過,現在他終于算是明白了,為什么大家都一副唯這位三叔馬首是瞻的架勢,感情這是人家今非昔比,當族長了啊。
不過,你們確認不是開玩笑,讓這么一個跟自家老婆說話都說不利索的人出來當族長?
王子安不由啼笑皆非。
誰說古人民風淳樸的?
我一巴掌就把你拍清醒——
人家這拿低做小的做派,比你們自認飽受社會毒打的家伙們干得都溜。
也行吧,讓這位性格懦弱,為人憨厚的三叔做族長,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最起碼比王揆那狗東西強的多。
王子安也無意糾結這個。
不過是一群人,最樸實的生存智慧罷了。
如今自己身為侯爺,衣錦還鄉,難不成他們還敢頭鐵的站出來跟自己作對?
蘇秦當年掛著六國相印回家的時候,自己的妻子嫂子跪迎出門,父親兄長也改顏相向,這就是人情世故,世態冷暖,真沒必要較真的。
反正自己也不準備和他們有什么深入的交往。
前世的族人而已,能和和氣氣地坐下說話,就已經足夠了。
“那行,我就收下了,回頭我讓人把錢給大家送過來——”
王子安說著,隨手把那描金的盒子遞給站在一邊的薛仁貴。
“侯爺,您這就太見外了,不值什么錢,就是村里老少爺們的一點小小的心意——你為我們村里的老少爺們做了那么多,我們一句感謝的話都沒有說,您要是連這點小小的心意都不肯收下,我們就這些老臉,可就真的沒法對老少爺們交代了…”
一位牙齒掉了大半,說話漏風,王子安自己都不知道該叫什么的老人,面皮漲紅地站起來。
王子安不由一臉懵逼。
我為你們做什么了啊——
打了一頓算不算?
誰知道老人的話音一落,頓時引起周圍的一片響應,就連王克都在旁邊,吭吭哧哧地勸。
“是啊,子安,收下吧——算,算是父老鄉親們的一點小小的心意和補償——你要是不收下,我們以后真是沒臉見二哥和二嫂了…”
“對啊,子安,這里沒有外人,你五爺爺我也老糊涂了,說話不怕丟人,有些話,他們幾個不好意思說,那就我來說,孩子,這田契和房契你必須收下——”
這位說話漏風的老人,說著,嘆了一口氣。
“想當初,村里那些人白眼狼,不成器的東西,那么對你,欺負你,排擠你,后來王揆那狗東西,為了攀附太原王家,甚至還想把你逐出王家,刨了你父母的墳地——他們對不起你啊…”
臥槽,還有這事?
王子安的臉都黑了。環顧了一眼客廳里坐著的這些人,想打人的心思都有了,見王子安看過來,這群人不由紛紛低頭,臉上露出羞愧的神色。
當初王揆要刨王子安父母的墳,他們是知道的,雖然沒有幫手,但也沒有出面阻攔。
“但,子安,你真是個好孩子啊,像你爹當年活著的時候,不僅沒有怪罪我們,還以德報怨,給我們村里重新修建的族譜和宗祠,給我們村里的老少爺們,免除賦稅勞役…”
望著聲情并茂,顫巍巍i,牙齒漏風的這位五爺爺,王子安一臉的懵逼。
不是,我啥時候這么好的啊?
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要是我知道你們這些人要刨老子祖墳,還給你們免除賦稅勞役?
想屁吃呢?
不打死你們就算我天性善良——
想到這里,他回頭環顧了一眼坐在自己身邊的李世民和魏征,就看到李世民和魏征微微點頭,臉上還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就差腦門上刻上幾個大字:快來謝謝我啊——
王子安不由無語。
不用說了,這一定是他們兩個的手筆。
他都不知道該怎么吐槽好。
但也知道,人家這是在幫自己擦屁股善后,這個時代,被人踢出家族,禁止祭祖,那可是驚天的丑聞。
這是善意,也是在為自己樹人設,這個人情得認。
話說開了,王子安才明白,自己這段時間沒來,王洼村還真是發生了不少的事。
先是王揆等人想要半夜偷偷地刨了王子安父母的墳,結果被萬年縣縣衙巡邏到此的差役當場抓獲。
這還用想嗎?
萬年縣縣衙的差役吃飽了,撐著了,也不會跑這個旮旯里來巡邏啊。
這一準是李世民安排的。
然后王揆的鐵桿爪牙統統被抓進了大牢,到現在還沒放出來,緊跟著王揆和二狗子又被抓了進去。隨即萬年縣縣尊高挺親自出面,以王揆人品有虧,不適宜再擔任族長的理由,勸王洼的族老們罷免了王揆族長的名分,又力挺王克坐了族長。
隨后,王子安封侯,父母追封,朝廷又以王子安的名義,給王洼村的父老鄉親們重新族譜宗祠,免除稅收勞役。
妥妥的以德報怨,不忘鄉里!
現在不要說王洼,就連周圍的鄉村都傳開了,誰不知道王洼出了一位人品堅挺,仁義無雙的大人物?
“子安,我們這些人沒臉啊——我,我替村里那些混賬東西給你道歉——”
說著,這老爺子一掀下擺,扶著王子安的手,顫巍巍的就要下跪。
果然是人老成精,狐貍老了作怪,你跪就跪,你扶我干毛啊——
王子安不由心中吐槽,伸手把這位老人給拽了起來。
別管怎么著,自己今天要是讓這位自稱是自己五爺爺的老人真的跪了,那就真的是要千夫所指了。
無論如何,這都是老李的一番心意。
王子安心中默默地嘆了一口氣,扶著這位自稱五爺爺的老人,目光復雜地環顧了一下四周這些所謂的族人,然后目光在王克有些不知所措的臉上停了下來。
“那好,既然如此,這份心意我就收下了——”
一聽王子安這么說,屋里的人頓時都偷偷地松了一口氣。
別看人家王子安又是免稅,又是免勞役的,但是他們還真擔心王子安幾個老人,沖著王克使了個眼色,王克有些為難地站起身來 他們對自己敬也好,怕也好,能這么和和氣氣地坐下就好,說實話,時至今日,自己也沒有要和這么一群人較真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