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陰寒遍布了整個日式民宿。
那是一種滲透到靈魂之內的寒。
上一次有這種感受,還是黑貓從意大利遠渡至此時,身上那沖天的怨氣影響的。
但這次的寒,比上次更加的讓人難以忍受。
“嗬嗬”
蒂塔身后的芙羅蘭,口中發出了奇怪的聲音。
她在顫抖著。
顫抖并不是因為害怕,也不是因為寒冷,而是她在克制某種名為本能的反應。
吃下天使之心后,她那特殊的肉體進化為了類天使的存在,這種陰寒的氣息,讓她有種想要將其凈化掉的沖動。
還好的是,經歷過機能的她,克制住這種本能還是可以做到的。
神樂鈴的聲音越來越近,最后停在了民宿的門外。
“咚咚咚。”
叩擊在門上的力道不算很小,但也不算很大,十分巧妙的控制在一個適合的范圍之內,不至于吵到鄰居,也不會讓主人忽視。
也沒見白井有什么動作,房門自己便開了。
門外站著一名少女。
少女黑發及腰,沒有什么發飾,身上是一件略微有些破舊的巫女服,上面還有幾個補丁 最為顯眼的,是她那雙就算在黑夜之中,也閃爍著光芒的黑色眸子,干凈的就像一顆黑寶石一樣。
少女雙手疊放在小腹處,壓住了手里的神樂鈴,一小步一小步的走了過來,穿著白足袋的小腳外,套著一雙紅紐草鞋。
草鞋踏在地上,并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音,安靜的就像是一只貓。
她沒有進屋里,而是跪坐在了門口處。
白井眉頭一皺,翻手一揮。
潔白的座布団出現在了對方的身邊。
“失禮了。”
少女微微欠身,將雙手放在座布団之上,慢慢挪動膝蓋,跪坐在了上面。
手里的神樂鈴,以及腳上的紅紐草鞋被她整齊的放在了旁邊。
“上一次見面時,你可沒有這么的正式。”
說不上是諷刺,也說不上打趣,白井讓蒂塔給她上了一杯茶,說道。
“因為上一次不知道你是敵是友。”
語氣帶有敬意,但稱呼時,卻沒有尊稱。
博麗接過了茶杯,禮貌性的抿了一小口,放在了一邊。
沒錯,少女就是博麗,白井從英國來到霓虹這個國度時,遇到的第一個人。
那名只能看到鬼魂,卻看不到人類的原石少女。
“所以說,那團火是你搞的鬼?”
看到博麗的一瞬間,白井心里就有了答案。
眼神。
博麗看向他的眼神,和那團火焰看向他的眼神,一模一樣。
“往生之界、焚身業火。”
沒有隱瞞,也沒有掩蓋,博麗說出了那團火的由來。
業火,咋一聽,好像很耳熟,總覺得在哪里聽說過,但去細想,卻又想不起這玩意兒到底是什么。
其實它還有著另外一個名字。
四門四道罪人入,
門開業火出來迎。
鐵汁焱焱流沒膝,
觸處煙炎同時起。
惡業害身譬如火。
這便是受到惡業果報之罪人在地獄中所受之烈火。
又名地獄火。
也就是說,白井剛才感受到的那個相位,是地獄?
“當初我去找你,沒找到你,聽聞你被人給帶走了,現在想來是天草撫子吧?”
安撫著身邊的芙羅蘭,白井詢問道。
當初他突襲天草十字凄教的老巢時,天草撫子并不在,據說是出門辦事了。后來經過打聽,他得知,對方所謂的辦事,就是去某個漁村去找一個偽圣人。
現在想來,應該就是靈夢。
“嗯,天草大姐頭是我第二個能看到的活人,而你是第一個。”
博麗的身體坐的很正,和旁邊懶懶散散的蒂塔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那你知道她帶你走是為何嗎?”
“為奴為仆,做妓做娼。”
短短八個字,就將天草撫子的想法說了個通透。
和其他人不一樣,博麗能看到的更多,比如天草撫子身邊那一直在嘶吼的怨靈。
她們無時無刻不在咒怨著天草撫子,不停的述說著她的惡行。
這些博麗都看在眼里的。
“那你還如此敬她?”
白井笑了。
一聲天草大姐頭,足以證明天草撫子在她心里的地位。
“人活一世為了什么?”
溫熱的茶水,片刻間已經變得冰涼,整個屋里的氣溫,已然能夠比擬寒冬臘月。
“曾經我是為了婆婆,婆婆死后,我的世界就只剩下我一個。”
看得到山、看得到水、看得到生機、看得到死靈。
唯獨看不到人。
她的一生,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的世界,只有她自己。
“你不明白那種感覺,當某一天,有人以活人之姿出現在我面前,說需要我,哪怕我知道前方是地獄,我也會撲進這焚身的業火之中。”
平靜的臉上,露出了絲絲的笑意,整個房間的溫度,似乎都上升了幾分。
“若我當初比她早些向你開口的話?你會不會跟我走?”
白井十分認真的詢問道。
“萬死不辭。”
博麗的表情同樣十分認真。
“那現在呢?”
如霜般的月光灑在了門外博麗的身上,她那雙干凈的大眼睛看著白井,她能夠確定,白井說的是心里話。
“抱歉。”
博麗欠了欠自己的身子。
“我現在已經背負了新的使命,恐怕要辜負你的好意。”
博麗婉拒了白井的邀請。
她知道,若是她接受了白井的邀請,那么她的生活將比在天草撫子身邊時過的更好,也比現在風餐露宿的日子更舒適。
他終究是殺了天草撫子的人。
訪而不入、敬而不尊。
給了白井足夠的面子,卻也不會讓已經死了的天草撫子難堪。
她能做的,只有這些。
“那能跟我說說那里嗎?”
“那里?”
“嗯,地獄或是深淵。”
那一夜,白井和博麗暢談了許久。
直至昏迷的三船即將醒過來,博麗才告退。
從始至終,她都沒有踏進屋里半步。
沒有人知道他們談了些什么。
芙羅蘭和蒂塔也不知道,白井使用能力屏蔽了他和博麗的聲音。
她們只知道,白井和博麗商談的是傳說中的地獄。
好吧,天堂和天使都有了,有個地獄和惡魔之類的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不過蒂塔從白井的臉色可以看出他似乎發現了什么比較糟糕的事情。
之后,她更是隱隱聽到了白井不小心說漏的幾個詞匯。
自從和博麗談過一次話之后,白井就一直心不在焉的。
本來這次來御坂家,他還想多留幾天的。
不過由于出了這檔子事,再加上御坂家就一個女眷,住那里也不太適合。
所以將東西送到之后,只是吃了一頓飯,白井三人就匆匆離開了。
不過他也沒有忘記和御坂家那不到十歲的小家伙,也就是御坂美紀的弟弟,未來御坂美琴的爺爺,合一張影。
嗯等未來的某一天,遇到炮姐之后,他可以拿出這張黑白照片,以一種十分唏噓的語氣跟她說:“想當年,我也是抱過你爺爺的。”
想想就刺激。
臨走前,他送了小家伙一枚游戲幣,約好等他以后有機會來學園都市的話,就帶他去玩游戲機。
回去的時候,不再是徒步,他們是坐車回到學園都市的。
剛回去,他就鉆進了自己的房間,從空間里取出了自己的筆記,翻到了勞拉史都華的那一頁。
拿出筆,在她的名字后面打了個括號,寫下了科隆尊三個字。
猶豫片刻之后,又在科隆尊后面打了個問號。
隨后才將筆記本重新藏在了空間的最深處。
之后的日子里,白井忽然一改往日那囂張的態度,不繼續在國際上挑釁魔法勢力,老老實實在學園都市做他的理事兼常盤臺的校長。
時光流逝,年青一代轉為了中流砥柱,新的血液也開始注入每個勢力之中,所有人似乎都忘了那個以一己之力,大戰數個教派魔法師的偽圣人。
巡游在學園都市的夜鷹,似乎也成了一個傳說,除了某個雷電符文魔法師時常會提起以外,許多人都將其給遺忘。
三十六年后。
“哇啊——”
神奈川某處私人醫院內,一個嚎啕大哭的嬰兒降臨在世間。
“神裂大人,是個女孩。”
當醫生將嬰兒抱給她的親生父親之后,迎接來的,卻是冰冷的目光。
神裂火云,這個和自己父親抗爭了一輩子的男人,終于也成為了一名父親。
可他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冰冷。
只是沒有人察覺到,看向自己女兒時,在他那冰冷的目光之中,有著淡淡的柔情。
“準備一下,我去見教皇大人。”
“是!”
整個天草式十字凄教里,估計只有神裂火云,才會稱呼神裂十手為教皇大人。
年紀差不多已經七旬的神裂十手,此時已經成為了一名老人,頭發已經全部花白。
坐在上位的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名十分普通的老人,坐在路邊甚至會忽視他,完全沒有了中年時那種盛氣凌人的感覺。
不過這種年紀,還牢牢的把持著教皇的位置,足以看出他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簡單。
今天,似乎比往日更加的安靜。
就連院子里的蟲鳴聲,都比平日里多了些。
神裂十手沒有在意。
因為今天有一件大喜事。
他那個叛逆的兒子,終于有了一個后代。
雖說不是男孩,讓他有些失望,但孫女也挺好的,至少有了一個好的開端。
他也沒有別的什么奢望,只要在進黃土之前,能夠抱一抱自己的孫女,他就滿足了。
摩挲了一下手中的七天七刀。
“是時候把位置交給火云了。”
不急不緩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來,向來嚴肅的神裂十手,居然罕見的有些慌亂了手腳。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將灰白的頭發打理好,挺直了自己那已經微微弓下的腰桿,等候著自己孫女的到來。
“嘩啦——”
日式推拉門被人從外面拉開,神裂火云抱著一個在襁褓里的嬰兒,走了進來。
“來了。”
神裂十手仿佛又變回了那個嚴厲的父親、尊貴的教皇,語氣之中沒有任何的波動。
但他那略微有些急切的目光,已經暴露了他的想法。
“嗯,孩子平安出生,母子平安。”
神裂火云的聲音甚至比他父親的還要平淡,完全沒有做了父親的喜悅。
而且他的身上,還有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把孩子抱來,讓我看看。”
神裂十手沒有在意那么多,畢竟他兒子的德行他也知道。
至于他身上的血腥味,他也只當做是孩子出生時,身上帶的血腥味。
神裂火云沒有說話,抱著懷里的孩子,來到了自己父親面前。
看到襁褓之中的嬰兒時,神裂十手的表情終于繃不住,笑了起來。
但隨后,他的笑容開始逐漸的凝固。
因為一把利刃,在嬰兒的掩護下,已經送進了他的胸膛。
“你”
沒有給自己父親說話的機會,插入的利刃一陣扭轉,神裂十手的心臟直接被攪碎。
在設計殺了自己的妻子幾十年之后。
神裂十手最終死在了自己親生兒子的手中。
而且是在他孫女的見證下。
“啵——”
似乎是某種結界被戳破,窗外的寧靜頓時被一片火光所代替。
一具具死不瞑目的尸體倒在血泊之中,他們至死都不明白,為什么他們的少教主會殺死他們。
“當啷——”
手中的利刃掉落在了地上,驚醒了襁褓之中的嬰兒。
“咯咯咯”
沾滿了鮮血的襁褓中,女嬰居然看著自己的父親,咯咯笑了起來。
一直板著臉的神裂火云,第一次露出了自己的笑臉。
這也是他自從得知母親被父親設計害死之后,第一次露出笑容。
沾滿了鮮血的手,輕撫女嬰那稚嫩的臉龐,留下了絲絲的血跡。
“對不起”
女嬰已經被他放在桌子上,他抽出了神裂十手尸體邊的七天七刀,雙手握著刀刃,朝著女嬰刺了下去。
七天七刀刺下,卻并沒有入肉的聲音,反而直接穿透了桌子。
“這么可愛的小家伙,你也舍得殺?”
屋子里,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
他四十歲左右,沒有留胡子,長長的茶法被他豎在腦后,略微柔和的臉雖然有些像女性,但一眼就能看出他是男的。
差一點被他刺死的女嬰,此時就在他的懷里。
“你是來幫他報仇的?”
被七天七刀割破的手掌,握住了七天七刀的刀柄,神裂火云拿刀對準了這個突然出現的人問道。
“那倒不是我只是單純來救她的。”
看了看襁褓之中的女嬰,來人笑了。
總算是.....趕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