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的這一群人愣了片刻,弓著的軀體逐漸站直了,武器也垂了下去。
湯姆對監工道:“摩根堡歡迎任何人前往定居,感謝你對摩根堡的贊譽。”
監工笑道:“這個我們很清楚,連逃奴摩根堡都收留成為自由人,何況我們。”
以前美國國內有個現象,有的人在某個州是罪犯,但跑到別的州卻可以逍遙自在。
有人說這是美國的法治特色。其實睜著眼睛說瞎話,這分明是州與州之間互相不買賬的典型表現,是法治缺失的鐵證。
州與州之間,州與美國政府之間,它們是平級的。沒有誰領導誰的問題。
接近的人已經完全放下戒備,有人遠遠的問道:“摩根堡真的會接受我們嗎?”
湯姆笑道:“我這位隨從以前是一個土匪,你們可以交流一下。”
土匪:“…”
監工道:“不少人沒去過堪薩斯城,也沒聽說過摩根堡,所以有些疑慮。”
湯姆點點頭,道:“莊園里還有多少黑奴?”
“大約還有100個出頭,男女老少都有。”
大胡子給監工解開繩索道:“我看你們不如把他們賣了,呆在這里他們會倒大霉的。”
主人死了,監工們離開后,奴隸一定會被人嚴刑拷打盤問的。
監工想了想道:“不錯,對他們不聞不問的話,最后的結果一定如此。”
馬丁道:“不能把他們也帶回摩根堡么?”
湯姆思索片刻:“這個風險很大,巴布魯說過,有的奴隸已經徹底變成奴隸了,幫助奴隸主迫害其他奴隸的不在少數,如果他們跟奴隸一起逃亡,只要有一個在路上出賣他們,這幾位的結局恐怕不太妙。”
土匪也說道:“摩根堡的黑奴,幾乎都是逃奴,不想逃跑的奴隸是靠不住的,但這些人選擇留下繼續當奴隸。很顯然,是不能帶他們去北方的。”
監工道:“這個我們考慮過,不過賣掉還真沒想到過。”他好奇的看了大胡子一眼。
大胡子心想,我會告訴你我現在窮的叮當響么?
監工們已經完全放棄敵對,有人道:“不如先去莊園里商議,這里十公里內都沒別的莊園和村莊,暫時還是安全的。”
湯姆道:“很不錯的提議。”
樹林里有一條筆直的道路,直通一個面積甚大的奴隸主莊園。
遠看是一片樹林,進去后發現,其實就是圍著莊園一圈而已。由于植被茂盛,之前根本看不出來這其實只是莊園的一部分而已。
一棟典型的南方豪宅坐落在中間,只不過房子里沒了奴隸主。
湯姆發現他們連尸體都沒收。五具尸體就這樣躺在臺階上,幾乎都是背部中了槍,死了起碼有兩個小時了。
湯姆道:“把這些爛肉扔遠一點,明天估計就臭了。”跨過一個尸體就進了屋。
幾個隨從立刻動手,馬丁用鐵鉤勾住一個尸體的下巴,拖了就走,幾個監工連忙一起幫忙。
這些監工用鞭子打人經驗豐富,殺人的經驗倒是沒多少。見這些隨從擺弄尸體的隨意模樣,登時對這幾個不似善類的隨從的危險程度有了新的認識。
進了大廳后,監工打開幾瓶葡萄酒,笑道:“這些好酒平常可喝不到的。”
大胡子道:“有水么?趕了一天路。”
湯姆坐下后,對一個隨從道:“先準備晚飯吧,今晚在這里住一晚,明天早上再出發。”
這位是個兼職廚子,雖然手藝一般,但比大胡子和馬丁他們強多了。
出乎所有人預料,突然有個黑人從拐角出現,道:“晚餐就交給我們吧,這個我們擅長。”身后還跟著幾個黑人女仆。
湯姆看看這位,居然穿著白襯衫還打著領結,估計是個地位較高的黑奴。
監工道:“也好,人比較多,你們能幫忙再好不過了。”
湯姆眉頭一皺,向土匪招了招手。
這時馬丁進門問道:“尸體就這幾個?沒了?”
監工連忙回答道:“是的,只有五個。”
馬丁問:“那個年輕的是這莊園的主人?”
有人道:“是的,前兩個月。他老子死了。這家伙才當家,第一個月就克扣我們的工錢。”
又有一人道:“也不知是那個殺千刀的,給這些老爺增加了什么特別稅,其實也不多,每年20美元,以他的身家,九牛一毛而已。”
另一個人道:“就為這20美元,就要克扣我們的工錢,簡直是典型的守財奴。”
湯姆有些無語,他忽然想起某人那得意洋洋的嘴臉。
這特么算間接殺人么?
大胡子:“這里有多少錢?見者有份啊。”
有人笑道:“值錢的東西很多,光金幣就有近10萬美元。”
10萬美元金幣有多重?超過100公斤。
這個時期,貨幣面值與黃金重量多數是成比例的。但也有不少像喬治一樣的黑心而又開銀行的。還有很多紙幣,不過湯姆一向認為這時的紙幣它就是廢紙。
湯姆道:“事情是你們干的,我們只拿5000美元意思一下就行。”
眾人一聽,這摩根堡的人做事就是公道啊!
別忘了,這100多號男女老少奴隸起碼還能賣個幾萬美元。
湯姆道:“對了,馬廄里的馬我們還要7匹,方便旅行。”
這點東西已經沒人在意了,有人問道:“旅行?去西面?”
有人在小聲商議一陣,然后問湯姆道:“或者我們一起走?”
湯姆道:“也不是不行,不過我們不知道什么時候回摩根堡,你們的老婆孩子一定心神不寧的在等你們的消息呢。”
眾人點點頭,確實如此,于是作罷。
又東拉西扯一陣,土匪從外面進來了,對著湯姆耳語一陣。
湯姆想了想,說道:“等會晚餐端進來后,千萬別吃。”
眾人一驚。
大廳很大,二十幾個人等開飯也不算擁擠。不過沒幾個人說話,有人已經把槍套扣子解開了。氣氛壓抑。
那個打著領結的中年黑奴帶著幾個黑人女仆端著一些餐盤進來。他雖然感覺道氣氛不對,但依舊神態自若的指揮女仆們把晚餐一一放好。
大胡子冷不定的說道:“現在已經沒什么奴隸主了,坐下一起吃。”
這個中年黑奴神色不變,遲疑了一下,老老實實找了個位置坐下了。
所有人都盯著他看,氣氛安靜而又詭異,女仆們神色已經開始驚慌,連忙想要離開,卻發現門已經被關上了。
這個中年黑奴低垂眼皮,拿起一份晚餐,盯著盤子看了一會,忽然道:“那個孩子我看著他長大。”他拿起勺子慢慢的吃著,“但你們卻把他殺了。”
“他還不會走路時,喜歡坐在我的肩膀上,讓我帶著他到處走,我還記得那時他快樂的笑聲。”
“他晚上睡不著覺,是我天天給他講故事,哄他入睡。”
“他偷偷騎馬卻不小心從馬上摔下來,疼痛難忍,懇求我別告訴老爺。我還記得他臉上的眼淚。”
“我觸怒了老爺,是他趴在我的身上擋住了那些鞭子,才讓老爺放過了我。”
“他去上學,是我陪著他在學校度過大學生涯,他學習成績很好,他說他將來要當美國總統,解放所有的黑奴。”
“他對我說過,感覺我才是他的父親。讓我萬分后悔的是,我沒告訴他我也覺得他就是我的兒子。”
“但是你們為了幾個美元就殺了他,你們殺了我的兒子,毀滅了我的希望,我就要殺光你們為他報仇,有問題么?”
他抬起頭,笑容詭異:“你們以為只有晚餐里有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