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齒狗的反應最快。
它晃動著龐大的身軀擋住水晶,同時撒開腿撞向牢房門口的馬克西姆斯,試圖用腦袋把這位危險的反叛者推回去。然而沒等它撞到馬克西姆斯,這只河馬般的巨型狗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撐著前腳剎車。水晶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憑空燃起的火焰在她掌中跳躍,然后化為一道旋轉的火柱射向馬克西姆斯——她在讀心術方面的天賦平平,但卻極為擅長操縱元素——有那么一瞬間她分心了。此刻的馬克西姆斯看起來瘦弱、骯臟,過去那個充滿幽默感的英俊王子似乎在這座磚石牢房里消磨掉了人生中的大部分美好時光 她剛這么做就后悔了。火焰太危險了,如果可以的話,她更愿意操縱空氣把反叛者推回牢房。但是這束火焰并沒有命中馬克西姆斯,他就站在原地面帶微笑地看著水晶,然后火焰就這么徑直穿了過去,散落照亮了漆黑的牢房,撞碎了一面鐫刻著反靈能符文的鐵板。
借著散落的火光,水晶看到牢房中更多穿著獄卒服裝的尸體。
那些獄卒的尸體被肢解,內臟被取出,在牢房中擺放出某種特定圖形。驚鴻一瞥就讓水晶感覺雙目刺痛,淚流不止。她趕忙閉上眼睛,平復混亂的思緒,然而等到她挪開視線時,腦中關于牢房內恐怖景象的瞬間記憶卻在不斷小腿,可她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在場的活人中,只有馬克西姆斯有能力做到這點。
劇烈膨脹的空氣從她的皮膚上炸起,把身旁所有的一切全都用力推開,包括試圖靠近她的鎖齒狗。哪怕戰斗經驗再怎么貧瘠,水晶也意識到了不對勁,馬克西姆斯根本不在牢房里,她剛才看到與聽到的很有可能都是馬克西姆斯灌輸的心靈幻覺,而他本人很有可能對她的潛意識動了手腳,讓她不自覺地忽略他的存在。她本能地用空氣將身邊的一切推開,即便這會讓自己不可避免地陷入窒息,但腰間的供應模塊卻能讓她不斷獲得賴以為生的氧氣,她所操縱的空氣仍有薄薄的一層附在皮膚上,穩定著身體內外壓強。
這是非常強大的能力,只有經過專業訓練與能力開發才能做到。
“你猜得很對,水晶,那卻是是個心靈幻覺。”這個聲音并沒有源頭,“但我并沒有欺騙你,對于美杜莎和我的兄長的所有描述都是真的。我沒有必要撒謊,因為真相遠比謊言更傷人。”
“你這條毒蛇!”水晶瘋了似的轉身,雙眼掃過各個角落,想要找出馬克西姆斯的位置。“我本想帶你走,讓你拯救姐姐,爭取獲得自由的機會。但是現在哪怕是我也不會原諒你的行為!你就是條毒蛇,陛下會知曉你對獄卒的所作所為!”
“或許吧。”這一次馬克西姆斯的聲音有了源頭,“但現在不會。”
水晶轉過身,就看到馬克西姆斯正在撫摸著鎖齒狗的大腦袋,原本對他充滿敵意的鎖齒狗此刻趴在地上乖巧地接受撫摸。
“當它尚未出生時,我就參與了創造它的基因工程項目。”他說,“從始至終,它都是我的寵物。”
“不,這不可能…”水晶的臉上寫滿了害怕。她小心翼翼地后退,試圖走向保密監獄的通道,“我明白了,你用你的能力洗腦了鎖齒狗!”
“或許是,或許不是,我都會確保鎖齒狗只忠于我。”
面對水晶手掌中再次燃起的火焰,馬克西姆斯并沒有感到畏懼,即便他現在并沒有足夠強大的力量與裝備應對水晶的攻擊,長期的營養不良和獄卒的苛待讓他沒法繼續像從前那樣隨意操縱他人的心靈。破傷風看到咄咄逼人的水晶,下意識抬起前爪捂住眼睛,它的思想已經被徹底扭曲,在它本就簡單的想法中,它仍在為阿提蘭王室工作——沒有人知道馬克西姆斯是怎么為獄卒種下心理誘導,或許這與他擔任審訊心理專家、為監獄提供幫助有關,畢竟能來到這里的都是政治犯——馬克西姆斯撬開那些人的嘴時也不免與獄卒有過交流,或許就是在那個時候就將心理暗示灌輸給了獄卒們。
“無論如何,我今天都能離開這座發臭的監獄。我很感謝你送來了鑰匙。我指的并不是那些通行權限,而是你本身。”他鎮定自若地面對水晶手中蓄勢待發的能量。“二十年前我做了個十分詭異的夢,夢境啟示我可以對獄卒施加影響,控制這座監獄。或許是因為突發奇想,或許是因為絕望,我就這么做到了。漫長的心理暗示,通過手勢、步態、語調、特定詞語等等手段,我終于成功了。”
馬克西姆斯頗有深意地看著水晶。
在她不解的眼神中,她發現自己正在逐漸放松手掌。她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一陣放松,某種潛意識讓她轉移了注意力,無力維持靈能之火。馬克西姆斯的聲音直接灌進她的大腦,曾經花費數年日夜苦練的精神屏障被毫不留情地繞過、軟化、破解、撕裂,一幕幕她從未見過的恐怖景象蒙上一層夢境的瑰麗倒影后出現在她的記憶中。
“夢境再次降臨,然后你就來了。我受到了啟示,水晶。獄卒腦中的信息告訴我,當人類進攻阿提蘭時我正沉溺于夢境,當人類軍隊踏入我們的聚居地時,我剛好醒來。你相信這個世界有巧合嗎,小公主?我不認為這個世界存在巧合,只存在無數原子碰撞所產生的混沌模型。”馬克西姆斯有很多話想說,但似乎有某種東西不斷催促著他離開這座監牢,因此他的精神力量變得粗暴了許多。水晶忍不住蹲在地上,抱著腦袋,鎖齒狗嗚咽著蹭了蹭她的肩膀,但卻遭到了煩躁的拍打。“告訴我的兄長,水晶,無論是克里帝國還是別的什么東西,我們想要活下來就必須選邊站。”
“那個東西并沒有死。我們無法殺死可以用任何方式生存下去的東西,康斯坦丁。”
皇帝鷹隼般的目光投向不遠處正在被炮火攻擊的氏族聚居地大門。此時異人族似乎才組織起了勉強可以被稱作反擊攻勢的力量,某些能被一眼看穿的拙劣戰術正在施展,馬爾科姆和阿帕里夏毫不猶豫地指揮基因改造戰士走進異人族的伏擊圈,沿著可能有敵人的方向開展進攻。與此同時,另一個維度的慘烈戰場也在展開,康斯坦丁感受得到皇帝身上散發著靈能的熱量。
“一個隱秘的思想,一個怪誕的夢境,任何知性生物的情緒與思想都能讓那東西活下來。所以我要求你在接下來的進攻中,禁衛修會能夠為哈密爾法師執行部分最高標準安保流程。我沒有時間從每一位異人族的腦子里找到它的存在,所以哈密爾法師只能承擔這個艱難的辨識工作,為此我可以授權你們動用極端刑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