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級的武器展覽會開設在安德里亞區最大的禮堂。
昨夜這里還是男女翩翩起舞的晚宴場所,今早便已經擺上了陳列柜。衛兵們守在陳列柜的周圍,用紅色的繩將觀眾區隔離在展柜兩米開外。
一柄柄武器在燈光的反射下看起來都充滿了鋒芒,展柜的旁邊有專門的人員在介紹其所擁有的光輝歷史。
法師小姐鼓著半邊的腮幫子,聽得津津有味,然而西里爾對所謂英雄級武器的展覽會嗤之以鼻。
“說說是英雄級的武器,其本身說不定只是凡品,只是因為持有它的人成為了英雄,所以它得以冠以英雄之名。”
“這樣的例子其實很多,比如‘賽諾迪克之劍’,出自奧圣艾瑪第三軍團,以劍上有一個彎月型的缺口而出名。后續衍生出的‘彎月劍圣’軍團皆配備帶有彎月缺口的劍。
然而這個缺口實際上是被賽諾迪克養的鐵齒犬咬出來的,你說這個彎月型的缺口有什么意義嗎?顯然沒有,但因為賽諾迪克成了奧圣艾瑪人的英雄,因此這個彎月型缺口也成了一種英雄的象征。”
“所以這樣的展覽會毫無意義,用來征兵還差不多。但征兵又哪有到異國他鄉征兵的呢?”
米婭想了想,覺得西里爾說的很有道理。
不愧是她的維先生。
于是她也開始走神,目光在禮堂里還會游弋著,嘴上小聲問道:“維先生,你說那執裁者會出現么?”
“維護安德里亞區的治安是他的使命,這種匯集了多國人物、外交性質遠高于觀光性質的展會,他肯定會來的。”
“可真要問尼爾·奧爾登的事情的話,那我們為什么不直接上門去找他?”
“那就誰都知道我們在查圣女死亡相關的事情了。”西里爾嚴肅道,“隔墻有耳,港灣圣殿也不一定是安全之所。”
他們頭靠在一起,竊竊私語著走在禮堂的角落,但沒聊上幾句,一個有些刺耳的聲音便在耳邊響起:
“喲,亞德里恩伯爵真是好興致,起那么大早到大庭廣眾之下談情說愛,拉羅謝爾人的品味果然與眾不同。”
西里爾忍不住發出嫌棄的聲音,不用轉頭就知道發話的一定是那位未來的奸相——休伯特·羅茲。
奸相,能力確實出眾,但是煩人也是真的煩人。如果不是因為他那令人討厭的性格,恐怕還能在奧圣艾瑪宰相的位置上多坐個幾十年。
可惜西里爾不能拿這點去攻擊他。
但稍讓他有些詫異的是,對方居然這么快就查清了自己的身份——他畢竟只是個阿瑪西爾偏遠區域的伯爵,在拉羅謝爾都沒到聲名赫赫的地步,拉羅謝爾的南方貴族估計都沒幾個喊得出他的全名,更別提在新奧威港了。
不過當他轉過頭去看時,那名一臉得意洋洋神色的未來的奸相身后的那道身影,讓他的臉色立刻一沉。
那是一名青年人。
他留著金色的長發,將其扎成馬尾豎在腦后,身披淺金色的長袍;一雙眸子是淺褐色的豎瞳,當他盯著人看時,眸子便縮成一條線,讓人莫名地一陣脊背發涼。
西里爾原先以為奧圣艾瑪這次外交派出休伯特·羅茲這樣的角色已經足夠給面子,畢竟奧圣艾瑪本質不依賴海上運輸和海軍,它是絕對的陸戰強國。
但沒想到,奧圣艾瑪居然會讓皇子隨行。
當今奧圣艾瑪的皇帝,尤瑞爾·赫里斯被后世稱為尤瑞爾一世大帝,其在位期間最出名的壯舉,便是恢復了西部邊疆區域的統治,滅亡了拉羅謝爾。
而歷史上,下一任奧圣艾瑪的皇帝,便是西里爾眼前這位奧圣艾瑪的皇子。
佩拉吉奧斯·赫里斯。
年輕的半精靈伯爵并不知道,在幾個月前他們已經算是交過一次手——死在森林里的阿爾文·布里奇斯、參與沐風節的阿德萊海衛軍,都是在佩拉吉奧斯·赫里斯的指令下,才參與這一場精靈的盛典的。
那一次這位未來皇帝可謂是輸得徹底——在比賽上的布局敗給了西里爾·亞德里恩,無論是擴張黑森林面積還是拿下沐風花冠,兩個目標一項都沒做到。而在大局上則算是敗給了森林議會的其余幾名精靈長老,他蠱惑的精靈連作用都沒發揮就被拿下。
事后他還專門調查過,究竟是什么人使得他所信賴的帝國的天才,阿爾文·布里奇斯折戟于森林。
結果讓他大吃一驚,擊潰阿爾文的并非是拉羅謝爾的老牌名將,也不是什么已知的學院中的新起之秀,而是不知從哪里躥出來的野路子,一個未成年的年輕人——
西里爾·亞德里恩,西利基伯爵。
這是他第一次親眼看見這名讓他受挫的年輕人,那張半精靈的面孔比他想的還要更加得年輕,也要更加英俊,是放在奧圣艾瑪最上流的晚宴上,會被年輕的貴族小姐們爭搶的類型。
西里爾在認出佩拉吉奧斯的身份后,便立刻挪開了視線。他不希望這位未來的皇帝對自己有多的關注——無論他現在在奧圣艾瑪的眾多皇子中看起來有多么普通,能夠脫穎而出成為皇帝,便是其能力的體現。
雖然他和拉羅謝爾的覆滅沒有多大的關系,甚至沒有出現在相關的戰場上,而且繼位也是拉羅謝爾滅亡八年后,但…要不干脆,找個機會做掉他?
西里爾胡思亂想著,一手勾住米婭的臂彎,假裝要去另一邊觀看展柜,可佩拉吉奧斯已經率先開口。
“西里爾·亞德里恩伯爵,沒認錯的話,精靈沐風節的奪冠者,便是你吧?”
他調查過我?
西里爾不動聲色,余光瞥見休伯特已經主動地走到了佩拉吉奧斯的身后,將對話的空間讓給了皇子。
而佩拉吉奧斯并不在意他是否給出應答,繼續說道:“拉羅謝爾能夠有亞德里恩伯爵這樣杰出的年輕人,我可是羨慕得很啊。”
“杰出?哈哈,閣下說笑了,像我這樣的人,在拉羅謝爾一抓一大把,都排不上號。”西里爾連連搖頭,“我只能做個遠派海外的護衛罷了,唉…”
西里爾邊應付著,邊在心里回憶著佩拉吉奧斯相關的事情,卻發現自己對其的了解除了繼位為皇帝,再沒有多的信息了。
他做過什么樣的事情?他的性格?他的手段?似乎一切都是空白?
沒有與其相關的任務鏈,奧圣艾瑪NPC的對話中也罕有提到,甚至在尤瑞爾大帝選擇繼承人時,都沒有人想到佩拉吉奧斯擁有繼位的資格。
當西里爾注意到這一點時,便越發覺得迷惑。如果一位皇子想要繼承皇位,那他就必須要有過人之處,或者是為眾人所知的能力,或者是他人無法比擬的功績。
那他出現在新奧威港是為了什么呢?總不可能是為了到產地喝葡萄酒吧?
還是說,有什么事情是必須由他來主導完成的?新奧威港,在他的功績中占了一部分?
那新奧威港相關,有什么事情能夠為奧圣艾瑪帶來確切的利益?
軍事同盟?奴隸貿易?
他嘴上和佩拉吉奧斯打著太極,這位皇子說了一堆的客套話,讓他不得不以客套話去反復回應,心里連連做著推測。但被那豎瞳注視著的感覺讓他感到渾身不自在,這據說來自于龍血的傳承是奧圣艾瑪歷任皇室都有的特征,讓他有一種被巨物注視的感覺。
于是西里爾胳膊輕輕動了一下,身邊的法師小姐立刻心領神會,突然腳一歪,向著一邊跌倒。
他連忙伸手攙住米婭,焦急問道:“米婭,你沒事吧?”
“腳好像崴了一下,剛剛被毯子的邊緣給絆倒了…”米婭小聲地說著,同時拉起長裙的裙擺下擺,讓西里爾蹲下來看——她今天并沒有穿著法師長袍,在這樣的公共場所,她選擇的是一身水藍色的漂亮禮裙。
“不好意思。”西里爾向佩拉吉奧斯歉意地笑了一下,隨后彎下身去看。米婭沒穿襪子,赤著的腳踩著高跟的白藍色鞋上,腳趾調皮地動著,似乎在向西里爾邀功。
西里爾直起身,正色道:“腳踝扭傷的有些厲害,還是先去休息一會兒吧。”
米婭一手捂著嘴,輕輕道:“啊,那不會耽誤亞德里恩先生和您的朋友的談話嗎?”
說話的同時,她攬著西里爾的手臂卻鉤得更加緊了,目光也有意無意地瞟向對面的佩拉吉奧斯。
而佩拉吉奧斯·赫里斯也是聰明人,看出來這位小姐似乎頗想自己離開,不要打擾她的甜蜜時光,于是哈哈一笑道:“那我就不打擾亞德里恩伯爵了,有空伯爵可以到我們奧圣艾瑪的使館聊聊天。”
“下次一定。”西里爾說著,便要攙扶著米婭離去。但法師小姐已經撅起嘴,手臂搭在了他的脖子上:“腳疼,不想走了。”
西里爾頗為無奈地看了一眼佩拉吉奧斯和休伯特,在佩拉吉奧斯的示意下,休伯特也扭過了頭去。
他這才彎下腰,手勾住米婭的小腿,將她橫著抱了起來,而后快步地走出了禮堂,走進了禮堂外拱門下的陰影中。
“好了,你的演技很棒。”西里爾將法師小姐放下,感覺她的手臂還留戀地掛在自己的脖子上,低下頭去看,法師小姐正眨著她那漂亮的眼睛。
“那維先生給我打幾分呢?”
“十分,我給你打十分。”
米婭這才松開了雙臂,穩穩地站在了地上。
“那個人是誰?維先生為什么要躲著他?”她好奇地問道,同時向禮堂內張望著,遠遠地便看到佩拉吉奧斯已經在和新奧威港本地的貴族餡料。
“一個不好惹的人,佩拉吉奧斯·赫里斯,奧圣艾瑪的皇子之一。”
“怪不得,我聽他拐彎抹角地,總想把你挖到他那邊去似的。”
“他想挖我?”
“是啊,你聽他說的什么,索爾科南最近的天氣似乎不太好,拉羅謝爾新秀那么多,一定很難混之類的話,如果維先生真的過得不如意,估計現在已經準備去奧圣艾瑪的使館報道了。”
西里爾琢磨了一下,似乎這位皇子確實句句話都在給自己下套。
“所以說,他不好惹。”他撇了撇嘴,“去和溫克勒他們會合吧,找不到菲利普·本杰明也沒辦法…”
他忽然止住了聲音。
“嗒,嗒,嗒。”
一陣清脆的腳步聲從拱門的盡頭、禮堂的入口處傳來,在拱門組成的甬道間回蕩。
他抬起頭,看向拱門盡頭出現的那道身影。
一身冷厲的黑色勁裝,有著英俊外表的青年孤身一人、昂首闊步地向著禮堂走去。他的頭發桀驁不羈地向后梳著,眉眼間盡是壓抑不住的兇厲,整個人就如一把出鞘的刀,絲毫不遮掩其鋒芒。
他走路的速度非常快,眨眼間便已經從西里爾和米婭的身邊掠過,走入了禮堂之中。
直到那道身影消失,西里爾才用力吸了一口氣,隨后嫌惡地捂了捂鼻子。
“血腥味。”他微微瞇起眼,“又是個狠角色。”
“血腥味?”米婭也用力聞了聞,然后搖頭道,“我什么都沒聞到。”
“并不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而是從他骨頭里散發出來的。他殺過很多人,在拉羅謝爾估計足夠蹲三輩子大牢。”
他們小聲說著,正要返回禮堂中,結果自他們的身后,又是一陣急促的聲音傳遞而來——像是腳步快速地移動聲,又像是卷起的風在甬道中來回碰撞著。
當西里爾回過頭時,只看到一道白的發亮的身影自他們的身后沖來,飛快地從他的身邊掠過,一根根白毛的長絨裹在那人的身上,看起來像是一朵被風攆著的云。
而那道身影沖入禮堂的一瞬,明亮到刺眼的光便綻放在了禮堂之中——
當西里爾回過頭時,只看到一道白的發亮的身影自他們的身后沖來,飛快地從他的身邊掠過,一根根白毛的長絨裹在那人的身上,看起來像是一朵被風攆著的云。
而那道身影沖入禮堂的一瞬,明亮到刺眼的光便綻放在了禮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