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州小小的府衙之內,擠著近十個人,正在爭吵不休。
攫欝攫。“侯通判,把兵全交給末將,我一定可以殺光城外之敵!”
“不可,這批人不知是友是敵,不能妄動!”
“不是說他們是高麗兵嗎,哪里像高麗人啊?”
侯畐被吵得頭疼欲裂,不由大吼道:“安靜!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伙兒面面相覷。
“誰能知道啊?估計連那些被捆的益都兵到現在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求援信發出去了沒?知府到底什么時候能到?”
侯畐相當無奈。
知府不在,理論上自己這個通判可以節制海州城所有兵力。但僅僅也只是理論上,城中如今沒有一個民戶,全是大頭兵。
這些人,要是打了一場勝仗,還能把他們心給聚齊了。
可是這種不尷不尬的境地,自己都覺得有些棘手,更別說去想辦法壓制他們越來越暴躁的脾氣。
“三天前,求援信就發出去了。正在路上生病的知府應該收到了,不過估計病情會越來越重。”
“而且,現在東西門之外,都有賊兵守著,游騎兵已經無法出去了。”
“打吧!一遇仗事,就關在屋子磨磨嘰嘰,打個屁戰啊!”
“你一介武夫,懂啥戰陣?若不是知府不在,這里有你說話的機會嗎?”
“你——”
“閉嘴!”
“把白虎山上的觀查哨兵喊來!”
白虎山,原來在海州城之外。此次賈帥重修海州城,把白虎山囊括其中,成為城內向外觀察的絕佳之地。
但是,這一次,觀察哨兵也沒能看到什么有用的訊息。
北邊是海,南面是山,西城之外是結陣而坐的步卒,東城之外則是數支游蕩的騎兵。
宋軍所有的斥侯,全被堵在城里,一個也出不去。與外界的聯絡,被完全切斷。
“水軍呢?”
五百定海水軍,常駐于與海州城一水之隔的云臺山上。這可不僅僅是一支為海州運送補給的水軍,也是一支可以直接從海上向揚州傳遞戰場情報的最安全通道。
還是一支可以在關鍵時候,接應海州城守進行撤退的最后保障。
“云臺山上,看不到任何動靜,只能等他們派人過來聯系,咱們這已經派不出人了。”
“舉煙為號啊!讓他們上岸,內外夾擊,肯定可以一戰擊潰城外賊兵!”
侯畐沉默不語。
那支水軍,看著似乎有五百人,但大多數是剛征召而來的漁民。讓他們在海上駕船,沒有任何問題。到陸上來打仗,歇了吧!
現在,唯一的辦法,是通過那些水軍,向揚州求援。
可是,這一來一去,沒有半個月,援軍根本達不了海州。
海州城,能守半個月嗎?
好像可以,只要城外敵兵沒有其他增援。
那就守吧!
有些人很不滿,但大多數人都平靜接受。
守城,這才是宋軍最擅長的。戰場之上,本來就不該以己之弱,硬抗敵軍之強。
可是,兩天之后,不僅城外沒有任何想要攻城的動靜。云臺山的水軍,也一樣的似乎完全的消失無蹤。
第三天凌晨,從云臺山下的碼頭上,突然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爆炸聲。
昏昏欲睡的守卒,惶然驚醒。
軍營中、府衙內,迅速地竄出一堆堆驚慌失措的人。
大家都茫然地望北而看。
戰場上,讓人最無措的,不是壞消息,而是無法確認詳情的壞消息。
云臺山離海州城十里,隔著海,站在北城墻之上,只能隱隱望見一些火光,以及轟然作響的火炮聲。
定海水軍什么情況,不知道。
跟誰在打,不知道。
死傷如何,不知道!
定海水軍雖然只有五百人,但是益都如今可是連個百人的水軍都湊不出來的。哪怕不敵,定海水軍想撤,應該是沒人可以攔得住他們的。
難道說,是高麗水軍參戰了嗎?
還是說,東真軍?而且還是帶有火炮攻擊能力的東真水軍!
侯畐心里冒出一陣陣的涼氣。
賈帥明明說過,東真軍不可能參戰的。
如果真是東真兵,別說海州城,就是連揚州與整個淮東,都將得面對極大的危機,甚至于整條防線的崩潰,都是件極有可能之事。
哪怕海州城不保,自己都必須將這一信息立刻傳至揚州!
可是,海州城外,又完全被敵兵包圍,再也無法派出一個人了。
一時之間,侯畐急如熱鍋之蟻。
雖然他心里有所懷疑,卻根本不敢跟其他人商議此事。否則,軍心將會徹底崩潰!
炮聲斷斷續續地響了近一個時辰,而后又傳來隱隱的喊殺之聲,再后來就歸于寂靜。
侯畐的心,卻懸得更緊了。他站在北城墻上,死死地望著海面之上,那座不太巍峨的云臺山。
但是,半天過去了,海面上始終沒有出現一只船帆。
巘戅奇幻M戅。無論是定海水軍,還是正在攻打定海水軍的敵軍,再無蹤影。
這真的是一場讓海州守軍完全茫然的戰斗。
不知道敵人是誰,不知道敵軍到底有多少人馬戰船,不知道他們想干嘛。
唯一知道的是,定海水軍,必然已是全軍覆沒了。
當然,在海州城中呆望的這些宋兵,更不知道的是,此時一支船隊正緩緩地離開了云臺山,往南駛去。
十艘鱽魚船,船頭方小,尾闊底尖,長約五丈。這些船實質上都是漁船,輕便快捷,常被宋國水軍用于追捕沿海沿江的水匪。
船只大多帶損,只能勉強地在海中航行。只有最前方的一艘船完好無恙。
丁武坐在最前方唯一一艘完好無損的鱽魚船頭,滿身憂郁地抱怨著:
“我說啊,你可不可以不要去?你這樣,讓兄弟們壓力很大啊!你瞧瞧,本來是一次很輕松的軍事行動,被你這么一搞,我都有些后悔接下這個任務了!
你知不知道,南京府的人,會把我給殺了!
萬一,你要掛了…”
“你有完沒完啊——”趙權頭枕雙臂,仰面躺在甲板上,看著漫天溫吞的云朵,懶洋洋地說道。
“你現在下船,我立刻閉嘴。而且這輩子都可以不在你面前啰嗦!”
“遲了——你可是自己說的,只要讓你們踏白軍負責這次行動,你什么條件都可以接受的。”
“可是,我沒答應你要跟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