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妮子,生氣了?”李勇誠輕輕問道。
“啊?生氣了?為啥啊?”
“這么好的姑涼,你咋就不珍惜點呢,你要知道啊,過了這個村,可不一定就有這個店了。咱們可不比陳耀,還能搶一個中原的女子…”李勇誠一張破嘴,又開始叨了起來。
“閉嘴!”趙權抽空喝斥一聲。
“聽說她姐跟她長得一個模子印出來的,是不是啊?你怎么不都領回來?雙胞胎啊…嘖嘖…”
趙權順手抓起一根木棍就砸了過去。
“男人,不可以這么粗魯的,難怪惹得人家生氣了…”
“我沒有生氣!”一個脆脆的聲音在兩人背后響起。
身著單裳的赤梅蝶,那身材實在有些不像一個才十六歲的少女。
趙權不敢多看,只好順手就給了李勇誠一巴掌。
赤梅蝶沒理冤氣沖天的李勇誠,將一把洗干凈的米放入陶罐,加了水,架在火上開始熬煮。
趙權突然想起一事,開口說道:“小蝶,我們明天準備走了。”
“噢。”
赤梅蝶聲音平淡,但趙權看得出來,她明顯的在強忍著悲傷。
“你,怎么了?”趙權有些奇怪。
赤梅蝶輕輕地搖了搖頭。
趙權感到莫明其妙,轉過頭,卻發現李勇誠已經消失了。
趙權輕咳一聲,說道:“那個,我想讓你先回…”
話未說完,赤梅蝶終于沒忍住眼中的霧氣,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滴落。
“噫,你這到底是怎么了?”
“我知道,你要走了。”
“你知道?我還沒說啊——”
“你這些天一直很忙,每天都忙到深夜,一醒來又在忙。我知道,你是準備要做什么事。然后,那些書信寄回南京府,你肯定不是要回南京府…
你也不會再留在這里了,我不知道你要去哪,但我知道,你不打算帶我一起去…
你,你總說不能帶我隨軍。
我知道,我很笨,什么都幫不了你…”
趙權有些驚訝地看著飲淚而泣的赤梅蝶。
“要是,要是我姐有在,你就不會這么嫌棄我了…”赤梅蝶終于嗚嗚地哭出聲來,把頭深埋進膝蓋之間。
頭好大!
咸州畢竟算是高麗的邊境,對東真軍來說,還算是一個比較安全的地方。
但接下去的行程,絕對更加艱險。而且行軍之中,帶著一個女人,即使自己沒這方面的心思,也會對軍心的穩定帶來不利的影響。
把赤梅蝶送回南京府,顯然是最正確的安排。
可是,這事與她姐又有何干系?
赤梅蝶哭了數聲,抬起頭,臉上掛著瑩瑩淚珠,定定地看著趙權。
趙權只覺得心下一陣哆嗦,咬著牙硬聲說道:“不行!”
直到趙權離開咸州,赤梅蝶都沒有開口要求他把自己帶上。但一雙充滿霧氣的眼睛,總是隨時隨地,或遠或近一直纏著趙權,讓他頭皮發麻。
第二天晚上,在離咸州西北五十里之地扎下營寨,看著黑漆漆的夜空,聽著陣陣夾著獸吼的林濤,趙權突然有些后悔了。
還好,也僅僅只是后悔而矣。
高麗東北角到西東北角,中間萬山阻隔,極難通行。趙權等人只能先往西北,穿山越嶺了四百余里,北渡鴨綠水后,先到國內城。
國內城,曾是高句麗的國都,如今早已慘破不堪。在此略事歇息之后,趙權又與李勇誠領著五百東真兵,順鴨綠水西下。
八月初五,趙權等人終于抵達了此行的目的地——婆娑路。
想要控制住高麗,婆娑路是一個必須占領的要地。
蒙古人數次南侵高麗,走的都是婆娑路。高麗人要通過陸路往遼西、中原或者和林,也只能先通過婆娑路。
只要牢牢占住婆娑路,便已成功地卡住了高麗一半的喉嚨。
另一半,則是趙權現在還無力涉及的海路,不過應該也很快了。
這些天的沉心思考,趙權也徹底想清楚了南京府的立國問題。
這事可能還真怪不得貴由。
窩闊臺滅金之后,除了成吉思汗兄弟的東道諸王與四個兒子的西道諸王,其他原先封出去的王國勢力,已經開始被削弱。
最典型的木華黎后人。
作為成吉思汗的“四狗”之一,早在成吉思汗建立蒙古國的那一年,木華黎就以左翼萬戶長之職被封為“征金大元帥、太師、國王”,并賜九斿白纛。這是成吉思汗分封的第一個國王。
可惜的是,木華黎雖然把金國打爛了一大半,但始終還是沒能滅了金國,這個“國王”的稱號直到去世時依然只是一個稱號。
窩闊臺汗滅金之后,木華黎之子孛魯雖然也承襲了國王的封號,但已經被降成了“魯國王”。現在的魯國王,是孛魯的長子塔思,其勢力又被進一步削弱,勉強承擔著攻宋之戰的一軍統帥。
“魯王”封號雖在,實際封地卻一寸都沒有。
另一個非“黃金家族”的王國封地,就是沈陽的遼王。數年前遼兵在高麗幾乎全軍覆沒之后,耶律家族勢力已經被開元府與遼陽瓜分殆盡,遼王封號顯然根本保不住了。
“非王族,不得立國”。之前的貴由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會開出空口支票,成為汗王之后,他顯然也不敢輕易去觸碰這條底線。
不過貴由給補償現在看來也不錯。南京府的管轄區域,東南劃到咸州,西南則劃到婆娑路,與高麗實現了無縫對接。
高麗的王室現在西部海上的江華島,主要的人口與部隊也都是在靠西的陸地上。因此在趙權的計劃中,婆娑路正面主守,合蘭側面主攻,兩邊一掐,高麗即使一時吞不下來,別的勢力也萬難插足了。
與五年前相比,婆娑路并沒有太大的變化,千戶所還是那個千戶所,只是里面的守軍有所不同。
迎接趙權的,是東真軍輔兵士官史青。
因為沒能通過海東學院的測試,史青被刷下來,成為南京府輔兵的第一批士官之一。
史青是跟著趙權最久的一批人之一,不過就算拋開這層關系,憑著他在高麗與南京府的數場戰役中,立下的赫赫戰功,都足以擔任戰兵的百夫長一職了。
如今卻只是輔兵的士官,的確有些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