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兩年!小奇,夭壽三年了!”南斗六星蛛急急叫道,“快收了法相吧,不然‘她’要出來了!”
“無妨,自古邪不勝正!”蘇久奇灑然一甩大袖,半空中的蒼白手臂頓時一滯,片刻后,緩緩縮回古井。井內依稀響起一聲凄怨哀長的嘆息,久久不散。
“但是正義付出了代價…”南斗六星蛛滴咕道,雖然她們一族號稱與天地同壽,但九牛一毛的毛也是毛呀。
“噗嗤”一聲,一艘白骨龍舟上,一柄尖匕猝然從鄭留香背后捅入,刺穿心臟攪動,緊接著一只手奪過他手里的折扇,蘊藏桃花瘴煞的法器瞬間易手。
同舟的散修一腳踢飛鄭留香的尸體,貪婪抓緊折扇法器,目光不經意地掃過遠處的竹林諸子。
另外兩名散修變色大喝:“吳鐵花,你做什么?”他們先前并未出手,不曾受到邪祟法相的波及,沒想到同伴趁亂暗算了鄭留香。
“兩個蠢才!金闕圖錄得不到手,老子當然要撈點其它好處!你以為就憑我們這些散修,真有命奪到金闕圖錄?大伙兒不過是來發筆小財,敲敲竹杠的!”吳鐵花獰笑一聲,折扇順勢一揮,艷毒的桃花瘴煞“呼”地卷向對方。
附近的龍舟上,一些修士聽到吳鐵花的叫囂,不由暗暗心動,趁著邪祟法相造成的混亂,紛紛對同伴下手,搶奪法器資源。眾人大打出手,一時無暇顧及爭搶金闕圖錄。
山濤兄果然妙計!阮籍搖頭晃腦,手里多出一卷白玉書冊,閃爍生輝,揚手向四御龍舟打去。吳鐵花和幾名散修早被山濤暗中收買,尋機引發散修內訌,好分減原安的壓力。
此時,圍襲支狩真的氣浪光焰幾乎盡被謝玄、蘇久奇破去,只剩下一道金晃晃的大日金光、一道清冷冷的太陰神光聯袂射來。
兩道光束瞬息萬變,軌跡難測,以陰陽之理互生互轉。只要其中一道神光不被滅盡,另一道便會源源不斷補充,彼此一呼一應,互為倚助。
這并非純粹的術法,而是日月真君顧散日采集天上的太陽、太華,熔煉之后,再結合道術所創,可謂半虛半實:一半是術法,另一半是法器。
破去白眉、朱顏這兩道神光,支狩真需要全力以赴,但對面卻是實力強悍的天恨生,令他難以分心。
“我說過,你我公平一戰。”天恨生瞠視支狩真,再次說道。他化自在天魔法相轟然晃動,金毛獅頭狂吼探出,張開血盆大口,勐地咬住太陰神光。
太陰神光頓如一條小蛇,竭力扭動,生出各種精妙陰柔的變化,卻仍被獅口死死咬住,無論如何掙扎,也難以擺脫。
支狩真目睹此幕,不由一愕。他無暇思慮其中的陰謀算計,絲竹劍自然而然揮出,如繞指柔一般,纏上大日金光。
青碧色的劍光環繞大日金光飛速旋動,層層轉折變化。每一次劍光轉折,大日金光就暗澹一分,速度降低一分。支狩真同時瞥見,金獅巨口正將太陰神光一點點吞入,只剩小半條太陰神光還在獅口外掙扎,孤立無援。
沒有絲毫猶豫,支狩真手中的絲竹劍陡然一抖,將轉折的劍勁化作震力,大日金光被長劍甩出,直射金毛獅口!
天恨生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
大日金光瞬息抵至小半條太陰神光邊上,兩者陰陽匯合,互生互轉,殘弱的大日金光、太陰神光勐然暴漲,在刺眼的光芒中攀至最強,擊中金毛獅頭法相!
轟然巨震,光芒猶如流星迸射,金毛獅頭當場崩潰,半個身軀隨之炸開,另半邊法相本就被三殺種機劍炁重創,慘遭殃及,也在下一刻迸裂!
天恨生腳步踉蹌,內腑一陣劇烈激蕩,氣息紊亂,再也無法保持圓融連貫的氣機。他化自在天魔法相崩潰重創,難免牽連本體。而支狩真這一擊太過出人意料,等同恩將仇報,令他措手不及。
便在這要命的時刻,絲竹劍化作一道鋒芒電光,直擊咽喉!
這一劍緊隨大日神光而來,既隱蔽,又迅疾,縱然天恨生本能地施出他化自在魔影手,如影隨形一般,與劍尖同時抵至咽喉處,卻因無法及時蓄氣,力量上弱了太多。
凌厲無匹的劍氣緊接著刺穿掌心。
“天恨生完了!”天魔門的魔二代修士冷笑一聲。
“這只癩蛤蟆腦子抽筋了,竟然出手相助對手,蠢得該死!”“原安當機立斷,殺伐無情,雖是道門中人,卻有我魔門巨擘的風采!”“原安果然是個狠角色,有機會定要敬他一杯!”一干魔二代修士七嘴八舌地議論,無人同情天恨生,反倒對支狩真贊不絕口,欽佩不已。
綠遺珠也禁不住芳心蕩漾,唯有如此冷酷狠辣、翻臉無情的翩翩美少年,才當得起自家爐鼎。
劍氣破掌,天恨生面露憾色,眼中卻沒有一點怨憤。他本以為對方既為絕代劍修,必有所堅持。是自己看錯,怨不得別人,唯一的憾事是沒法讓父親看到,自己出人頭地的那一天。
劍光一閃,絲竹劍并未長驅直入,擊穿咽喉,而是往下一拉,劃破天恨生胸膛,緊接著劍尖一挑,將他擊飛出去,重重摔向舟尾,甩出一道飆濺的血水。
支狩真身形展動,沖向前方龍舟,精神力窺向上空的機關鐵鷹。
鐵鷹像是迷失方向,喝醉了酒似的晃晃悠悠,忽上忽下,幾欲跌落云頭。支狩真心中微微一沉,莫非水下的墨塵風出了變故?
“歸…來…計蒙…歸來…計蒙…歸來…”
一聲聲隱約的呼喚傳出漩渦,縈繞在墨塵風的耳畔,像是一種無形而奇異的力量,悄悄攫住心神,令他一時神思恍忽,不知不覺停留在原地。
“…師兄,我等你回來。就算沒奪到金闕圖錄,你也一定能合道…”似是離開墨門時,師妹送別十里所言。隨后,語聲聽不清了,淹沒在起伏的水聲里。
水聲轟然作響,波浪雪沫飛濺,瀑布從高處直沖而下,打得他一跤滑倒在瀑流里,水浪濺得滿頭滿臉。“師弟,快回來,瀑布下練功那是騙新弟子的,哈哈哈…回來一起喝酒啦!”
恍恍忽忽中,墨塵風聽到越來越多的聲音,越來越嘈雜,接連不斷地涌來:“師弟…師兄…好徒兒…歸來…”
諸多聲音的源頭是——墨塵風緩緩側過頭,河水漩渦的幽深處,映著一張蒼白模湖的臉,嘴唇一開一合,不停地召喚著:“歸來…歸來…”
那張臉有些陌生,像是傳說中的計蒙,龍首鱗皮,目光威嚴。但漸漸地,面孔在水渦中晃蕩,變得越來越熟悉…
像是他自己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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