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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登船驚現長劍

  支狩真神色驟變,運轉魔源,滾滾魔氣沖入小腹,來回掃蕩,卻不曾發現任何異物。即使他以太上心鏡注反復觀照體內,還是一無所察。

  “我好餓,我好餓…”細小的聲音一遍遍響起,漸漸與巨影的咆哮合一,支狩真只覺腹中饑腸轆轆,難以忍受。不知不覺中,一縷唾液從他唇齒間滲出,滴在火棘枝上,唾液色彩鮮艷,又黏又腥,像極了巨影流出來的膿液。

  與此同時,支狩真懷中的梭形晶石一陣發熱。

  大地像波浪一樣晃動,綻出圓形光暈,猶如漩渦疾轉,一條黑乎乎的螣衍巨鰍從光暈里探出腦袋,張開布滿利齒的血盆大口,口發人聲:“上船!”

  支狩真毫不猶豫地撲出火棘叢,沖入獸口。螣衍巨鰍合上大嘴,縮回地下,地面綻開的光暈快速縮小,消沒不見。

  下一刻,刺眼的光罩在支狩真臉上,強光背后人影晃動。支狩真下意識地后退一步,瞇起眼,目光迅速掃過四周。

  他正站在黑船內部的甲板上,甲板紅得發黑,綿軟彈力,踩在上面會微微顫動,像厚實的肉質層。

  兩邊的艙壁橢圓外凸,色澤透明,可以望見螣衍巨鰍正在靈巧下潛,不斷穿梭巖層,鉆入青黑色的巍巍地脈。

  整幢黑船寬約三丈,長約二十丈,由螣衍巨鰍改造而成。頭部內的魔源鑲嵌層層魔紋,被牢牢控制住,只保留了螣衍巨鰍遁行地脈的天賦神通。整個身軀被分隔成甲板、甬廊、公共區域以及各間大小艙室,頂壁鑲嵌著螣衍巨鰍體內自然生成的骨化珠,光芒璀璨,具有驅除邪祟的效用。

  “貴客不遠遐路,幸見光臨,鄙舟蓬蓽生輝。”站在支狩真對面的魔人身著黑色皮毛的高領大氅,彬彬有禮地道,“吾乃掌船使驪朱,請示客之舶據,交予驗之。”

  支狩真微微一愕,這個自稱驪朱的魔人長得白皙俊俏,言辭古雅,與大部分魔人不太一樣。他拿出梭形晶石,驪朱略一查驗,又遞還給他:“客居寅九號艙房,穿廊向左,直向里行便是。”支狩真瞥過他光潔細滑的手,掌心布滿銀色的枝蔓花紋,閃爍著神秘的微光,和自己魔軀上的紫色蔓狀花紋極為相似。只是紫色蔓紋相對呆板,欠缺靈動的韻味。

  “船上可有什么規矩么?”支狩真的目光掠過甲板另一側,幾名同樣披著高領黑氅的黑船護衛分散而立,目光灼灼,散發出兇厲彪悍的氣勢。十來個搭船的魔人三三兩兩站在艙壁前,或是低聲交談,或是獨踞角落,默默觀看地脈的獨特風光。

  地脈是魔獄界特有的奇景,形似蜿蜒交錯的血管,飽含黏稠汁液。除了在地脈中土生土長的生靈之外,尋常魔人、魔物一旦觸及地脈,非瘋即死。

  “貴客切記,凡黑船之法皆同:福禍自招,生死自負。”驪朱笑了笑,意味深長地道,“但凡客人相逆互斗,若吾等見矣,必止之。若不見,后僅以尸棄之船外。”

  支狩真聽得心頭一凜,驪朱的言下之意是一旦船客私下里廝殺,只要黑船瞧不見,就不做理會,只管處理尸體。

  驪朱屈指一彈,一個身似煙霧、頭生觸角的古靈從甲板里鉆出來,扭動著竄到支狩真跟前,嘻嘻一笑:“我叫小七,客人但有什么吩咐,盡管招呼我。客人先隨我走,我帶你去艙房。”這是魔獄界最常見的古靈,俗稱螻煙靈。螻煙靈天生弱小,并無多少神通,但它們口齒伶俐,善解人意,常被強大的魔人拘來充當雜役。

  支狩真跟著小七穿過長長的甬廊,小七口若懸河,一刻不停地向他介紹船上的諸多設施:“這間是酒肆,那邊是賭館,隔壁的是貨鋪,對外出售各種奇珍異寶、魔源獸丹、秘笈功法,也可以收購客人的貨。邊上是可供客人相互交易貨品的密室,最里頭是斗場,客人之間如果結下什么仇怨,大可以去斗場一決生死,掌船使可作公證…”

  支狩真眼中閃過一絲隱晦的異色,無論是酒肆、賭館,還是貨鋪、斗場,均為飛檐翹角,與魔獄界多用穹頂的建筑迥然不同,似乎更接近晉楚的華美風格。

  他特意瀏覽了一下貨鋪,魔人的秘笈功法并非由玉簡、竹牘或紙張收錄,而是以壁畫、圖譜呈現在各種奇石異礦上,最便宜的功法也要上千魔源,絕非真羅睺這樣的魔人能負擔得起。

  “這是?”支狩真目光所至,心頭微微一跳,一柄烏鞘長劍斜掛壁上,青銅吞口結滿綠銹,像是許久不曾用過了。

  “這叫劍,聽說是船主大人的收藏。”小七欣然道。

  這柄劍不曾標價,顯然主人無意出售。支狩真凝視著劍柄上鏤刻的防滑螺紋,這是晉楚道門常用的云紋字,意為“青虹”。

  這柄劍來自于人間道。

  “客人也懂劍嗎?”小七好奇地瞅了瞅支狩真,“這東西可是很稀奇,也不曉得是怎么做出來的。”

  “我從來沒見過劍,所以才覺得古怪。”支狩真沉吟片刻,轉身離去。魔人更信奉自身的力量,不愿假借外物,魔獄界的冶煉鑄造工藝又十分低劣,因此法寶、兵刃相當罕見,價值連城,也只有將軍府這樣的頂級勢力才會擁有一二。

  這意味著他幾乎沒什么機會弄到一柄劍。

  店鋪的角落里,四個身披連帽斗篷的船客不約而同地側過頭,向支狩真的背影投去窺測的目光。

  “是他嗎?”一個黑臉魔人壓低聲音。

  “不清楚,但這張臉肯定戴了人皮面具。”另一個魔人掀起兜帽,碧綠色的瞳孔一閃,呈現出十字星的奇詭光圖。

  “不管是不是,干了他再說!做完這一票,下半輩子都不用愁了!”一個額生犄角的魔人惡狠狠地做了個手勢。

  “不要隨便惹事,先試探一下。”第四個魔人冷然道,搭乘黑船的船客多是窮兇惡極,戰力彪悍,不好輕易樹敵。

  “客人,您的房間到了。”在標刻著“寅九”的艙門前,小七讓支狩真取出晶石船票,貼住門中心的眼狀魔紋,艙門像赤紅色的肉泥迅速蠕動,露出入口。

  支狩真的腳步忽而一頓,斜對面的艙房門楣上,赫然刻著“戌一”的字號!

  戌者,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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