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萬物復蘇。
竹筍、韭菜、香椿、萵筍等等春菜紛紛上市,河水化凍也讓河鮮也競相上了人們的餐桌。這無疑是屬于吃貨們的季節,同時也是廚師們展現各自廚藝的好時候。
在祁家,肖玉就讓祁森好好過了一把廚房癮。
“怎么樣,我的手藝有進步吧。”祁森看著兒子吃著自己做的午飯,笑呵呵地問道,“這可是最新鮮的鯉魚,味道不錯吧。”
祁鏡來了碗老爸推薦的鯉魚湯,搭著竹筍炒雞絲和香糯的米飯,三兩口下肚子,暖意慢慢從胃里化開:“不錯不錯,快趕上媽了。晚上我肯定為你美言幾句,讓你在她面前漲漲臉。”
這句話算是對祁森最大的褒獎。
祁森美滋滋地扒了口飯,難得父子二人在家,便問起了最近聽到的一些見聞:“聽說最近你和那個季老板走得挺近的。”
“嗯,徐光頭的舅舅,去年肝移植后自己建了個基金,專門拿來給那些沒法確診的病人做診斷。”祁鏡笑著答道,“挺倔挺有意思的一個人。”
“人我知道,年前他還專門找過我。”祁森說道。
“他還找過你?”祁鏡有些詫異,“找你做什么?”
“就是關于他那個廣浩基金的事兒,希望我能幫忙提供些病人的資料。”祁森說道,“雖然不符合醫院的保密規定,但出發點還是好的,我還特地征求了一下幾個主任的意見。”
“他做事確實風風火火的。”祁鏡笑了笑說道,“那個脾破裂的吳正根,因為收到了不少錢,所以現在的病情控制得還不錯。”
“就是你診斷的那個淀粉樣變性?”
祁森忽然來了興趣,笑著問道:“我有點好奇,你是怎么想到這個病的?”
“爸,這都什么時候的事兒了”
“過年那段時間事兒太多,我一直沒想著問。一老記性就不好,健忘。”
祁森雖然早就離開臨床轉向了行政,但還留著作為醫生的本能,見了疑難雜癥總想知道結果。當知道了結果,他們就會想要知道為什么。
其實那些主任也有疑問,像齊瑞、童淼、辛程和祁鏡關系熟絡的都會隨口問一句診斷思路。
但祁鏡一直都懶得解釋,要說靈感來源是游戲,估計也沒人信,所以他一般把原因歸咎給靈光乍現。當然老是靈光乍現也不行,有時他也會拿手邊的病例雜志和休息室里擺著的病理書做擋箭牌。
不過祁森不一樣。
“靈光乍現?”他皺著眉頭回想起了事情的經過,“我記得是元旦那天吧,你特地買了游戲回家玩了一下午,晚上七點還去了網吧。你說的那道乍現的靈光難道在網吧?”
其實祁鏡無非就是靠石像鬼的變成石像的技能,聯想到了全身性的細胞改變而已。
“我說玩游戲的時候想到的,你信嗎?”
祁森往嘴里塞了一塊魚肉,眉頭皺得更緊了:“游戲還能聯想到醫學上去?”
“是啊。”
“好吧,你們年輕人的東西我也不懂。”祁森倒也釋然,沒想深究,而且他原本要問的也不是醫學診斷上的事兒,“說了老半天,你還是沒回答我的問題。”
“嗯?什么問題?”祁鏡眼睛看著魚湯,手里快速攪動筷子把菜和飯送進嘴里。
“你最近兩個星期經常性地失蹤,老是早上跑一趟急診,中午就不見人了。”祁森問道,“你下午都去哪兒了?”
“爸,你監視我!”祁鏡沒想回答,直接反咬一口。
“呵呵,監控也是你要裝的。你什么時候上班什么時候走人,只要一問就知道。”祁森早就說好了托辭,“我作為院長,過問一下院內職工的考勤表現,很正常吧。”
祁森早有預謀,隱隱地占了上風。
祁鏡聽后顯得很無所謂:“我反正就是個閑人,有我沒我急診不還那樣嘛。”
這明顯是想要淡化自己的存在價值,從而轉移視線。祁森一眼就能看穿,不過依然顯得若無其事,淡淡地說道:“急診有王廷在,我管不著,我問的是你!”
“我?我怎么了?”祁鏡顯然是真餓了,筷子的速度越來越快,“這個雞絲很不錯,老媽也會喜歡的。”
“額是嗎?”祁森被顆糖衣炮彈炸斷了思路,“那魚湯呢?”
“很好喝,得到了老媽的真傳,正宗的肖氏傳菜!”
祁森聽著很高興,忙活了一上午總算有了回報。但嘴角笑著笑著,總覺得哪兒不對勁,再一想才發現自己被兒子帶進了溝里。不過這時候他也沒法著急,越著急就說明他越在意這件事兒。
要穩,要有大三甲院長該有的樣子。
“我聽說城西市郊最近好像被個老板包了地,前些日子破土開工。”祁森不動聲色地把話題又拉了回來,并且直擊主題,“你老往那兒跑,是有什么新鮮事兒嗎?”
“城西?”祁鏡搖搖頭,有些聽不明白,“城西是哪兒?”
丹醫大就在城西,你擱這兒裝傻呢 祁森在肚子里嘀咕了一句,仍然笑著保持最基本的耐心:“去丹醫大的515路公交再往下開四五站就能到,本來是個建材市場,去年年初的時候倒的閉。”
“哦哦,那兒啊。”祁鏡抬起碗,把最后那些飯菜一股腦倒進嘴里,“爸,你也去過?”
“沒去過。”
“那怎么那么了解?”
“我”
祁森想要開口解釋,沒想到祁鏡竟然丟下碗筷已經站起身子:“我吃飽了。”
“我還沒問完呢。”祁森有些不樂意了,“我好歹是你爸,能不能尊重我一點?”
“爸,沒辦法。”祁鏡抬手指著手表,說道,“子姍上午10點的飛機,1點就到機場了。我今天休息,作為男朋友得去接她才行。”
“哦,子姍回來了啊,那是該去接的。”祁森點點頭,“要不晚上讓她來家吃飯。”
“上門?”
“什么上不上門的,就吃頓便飯而已。”
祁鏡去自己房間換了套衣服,出來后說道:“她去上京忙了半個月,估計回來得好好休息休息,我看還是算了吧。”
“行吧”
祁森這時忽然想起了之前被多次打斷的那個話題,連忙看向兒子:“唉,你還沒說為什么要去城西呢?”
“爸,等我回來再說吧,再不走時間要來不及了。”
祁鏡沒等祁森接話,就在門口換上鞋,離開了家門。
“這臭小子,是一早就想好要跑路的吧”
在吳正根被確診后,祁鏡就徹底看上了季廣浩的基金,開始周旋在朱巖和他兩人之間。
按祁鏡的意思,既然廣浩基金專注于診斷,那應該擁有一個自己的診斷部門。這個部門現在毫無名氣,剛開始不可能請到那些主任級大佬來坐鎮,其實也沒必要請。
他們完全可以在丹陽醫院里找一群實力不俗的年輕醫生,先從篩選病人的工作做起。等過上幾年,這些年輕人的水平自然會水漲船高。
為了這件事兒,祁鏡和季廣浩談了兩三次,還帶上了自己專屬的企劃案,把診斷部門如何選人到之后的成長過程都涉及到了。
季廣浩其實也挺謹慎的。
要不是之前靠祁鏡保下了性命,又見識了祁鏡的真本事,他絕不可能留時間去見一位剛畢業的住院醫生。其實就算有這些作為基礎,他對祁鏡的企劃案還是有不少問號的。
最后還是朱巖出面給了擔保。
當然光靠嘴皮子說是不行的,還是得靠祁鏡之前攢下的實績。
米國那次研討會對祁鏡來說就是場度假,得到的就是幾個朋友和一個內科診斷用具包。但就是這次帶有大半游玩性質的西雅圖之旅,成功把他包裝成了世界青年一代中的翹楚。
由數十名米國主任教授,在幾百名青年醫生中選出的頭名,把祁鏡托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這段時間祁鏡去的是朱巖在丹陽的一家房地產公司,正好就在城西新建的工地旁。三人在一起討論了三次,初步定下了診斷部門的主管人和所在地。
部門所在地很好解決,一開始只能處于散養階段,等醫院建成后,就可以在里面占個辦公室。
季廣浩在這家醫院里塞了不少資金,多占一個辦公室實在是小菜一碟。在檢查費用和檢查順序上朱巖也給了最大的便利,可以花最便宜的費用就能得到所有檢查的優先權。
最難定的還是主管人的人選。
祁鏡本以為自己會是無可爭議的主管人,沒想到卻成了最麻煩的討論項目,因為季廣浩和朱巖都各執一詞都想要這個位子。
一開始祁鏡還有些納悶,兩個門外漢何苦和自己爭,但又接觸了兩次,他算鬧明白他們心里在想些什么了。
原來這兩人眼里的主管人和自己心目中的主管人不一樣。
祁鏡想要的是病人篩選的管轄權,部門中所有醫生都由他來管,送來的病人病歷最后誰留、誰等、誰落選,也都是他來定奪。季廣浩平時肯定不會管,他要的是最后決定權,也就是在出現分歧的時候,他需要有橫插一腳最后做決定的權力。
其實這就是對祁鏡的能力還有保留,會再請來一位老專家作為監管。專家并不難找,開出一個月上萬月薪,對任何一個退休醫生來說都是個不錯的誘惑。
相比祁鏡和季廣浩想要的實權,朱巖要的卻是個虛名。
萬一將來這個診斷部門打出了影響力,他希望部門管理員的名字上有自己的女兒,也希望能排在第一位。他有他自己的考慮,名聲這種東西對商人來說無非是錦上添花的東西,最重要的還是錢。
祁鏡不管人還是將來的注冊地都在丹陽醫院,如果主管人寫著祁鏡,那以后大量病源都會涌入丹陽醫院。
如果主管人是這家醫院的院長朱雅婷,加上她在法國留學得來的醫學文憑,那對醫院來說絕對是不可估量的宣傳價值。尤其是私立醫院,病源才最重要,這也是祁鏡之前教他的。
祁鏡對出不出名無所謂,只要診斷部門能賺回影響力就行。
他最討厭的還是受門外漢約束,所以對于朱巖的要求他沒什么意見,但對于季廣浩的提議一直堅決反對。
圍繞這個話題,三人討論了很久,態度都很強硬,最后沒辦法只能各退了一步。
祁鏡作為主管人,可以自己選擇醫生人選,監管所有病人病歷的篩選工作,有第一決定權。而季廣浩則可以分派一位老專家做監管,但只能是監管無法做最后決定。如果雙方出現異議,需要討論,如果祁鏡能說服對方,那選擇仍能通過。
朱巖什么都不用管,給了診斷部門檢查上的最大便利,最后可以讓朱雅婷得個副主管的名號。
醫院在春節之后開始建造,等建完估計還得過上兩年。但廣浩基金等不了那么久,2月初的時候就已經在各個渠道上開始了自己的宣傳工作。
十多年前的互聯網仍不算發達,祁鏡的電子郵件里收到的信件很少。
整整一個月下來,送來病例的信件只有28封。祁鏡粗略看了看,對里面所描述的病情發展都沒什么興趣。給了自己診斷方面的意見回信后,也就沒了下文。
除此之外,有不少來信沒說病歷而是詢問事情的真假,畢竟打著免費檢查的名號最后在治療上挖坑的私立醫院非常多。還有個別信上來就開噴,直接打了騙錢的標簽,祁鏡也懶得理,直接刪信拉黑二連。
剛開始收信這件事兒他一個人還做的過來,每天下班回家開個電腦鼠標點兩下,鍵盤敲點字就能解決。
但遲遲沒拿出像樣的病人,讓季廣浩在三月初的時候加大了宣傳力度,不僅動用了人脈,還給了一些宣傳平臺宣傳費,這一下子就加大了祁鏡的工作量。
“免費檢查”四個字帶來了巨大的視覺沖擊,瞬間就壓爆了祁鏡的電子郵箱。
祁鏡坐在機場大巴上,看著窗外的景色:“看郵箱實在太累,還是得盡快把人定下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