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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姚和第二個捕魚人

  扔出去十幾個學生后,多媒體大教室里一片死寂,周虞自顧低著頭,翻著手中的教案。

  教案當然是蒼梧設計好的,經過官方核準,才允許分發到修行者手中,拿到各路中高學校里進行教學。

  據說教育部門正在設計修行相關的考試方案,將修行分為理論和實踐兩部分,分別由高中以下和高中進行學習,在高考時納入統考,單獨設評級,

  等級達標后,進入大學可以參加更高一級的修行學習,

  大學期間修行課程表現優異者,還可以參加修行研究生考試,一旦拿到修行研究生學位,就可以加入蒼梧組織或者官方相關部門,一邊深造一邊執行任務。

  這大概可以算得上是“仙舉”的另一種模式,適應時代,與時俱進…

  當然這一套玩法看起來似乎還有漏洞,但好在這會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起碼需要兩代人完成學習過程,才能完全推廣下來,

  并最終實現人均具備修行的理論基礎,少數人達到實踐運用這一目標。

  在周虞看來,這大概是蒼梧組織的一次妥協。

  畢竟,時代不同了。

  當今時代的官方,遠不是以往封建王朝乃至上古政權可比,新時代的鐵拳可不是吃素的!

  任你是仙人級數的強者,大抵也禁不住幾十發氫彈的猛轟,

  實在不行就出動高手,把你抓起來,塞進高能粒子加速器中,讓你感受一下宇宙微觀高能世界的大恐怖。

  “還有人有意見嗎?”

  周虞抬起頭,推了推無框平光眼睛,淡淡說道。

  下面一片死雞,沒一個敢打鳴的。

  “沒意見最好。”

  周虞點了點頭,十分滿意,慢條斯理地掏出香煙,點上一支,吸了一口,濃濃吐出,香煙夾在右手食指和無名指間,

  他修長雪白比女孩子更好看的手揚起,食中二指又捏住一支封筆,轉身在多媒體教室的四分頻黑板上寫字——

  “修行的害處有哪些?”

  他轉過身來,淡淡說道:“哪位同學能說說看,修行可能有哪些害處?”

  有膽子大些的學生說道:“修行不是好事嗎,能成仙啊,哪來的害處?”

  有人起了頭,大家的情緒便被調動起來,有人說道:“也不見得,真要是有這個天份,能修行成功,恐怕就會有麻煩了。不是有句話嗎,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你說懲暴除惡啊?”一名男生恍然,問周虞道,“老師,是這么回事嗎?像你這種修行有成的高手,國家是不是得給你任務,去抓一些厲害的罪犯,說不定還有捉鬼啊之類的。”

  “抓罪犯我還沒做過,捉鬼的話…”周虞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們說的鬼可能不是同一種,但我確實干掉過不少鬼物。”

  “有多少?”

  “一百萬吧。”

  “切…”

  下面一片噓聲,

  雖然周虞剛才漏了一手,但這一年多來,大家又不是第一次見到修行者了,雖不至于習以為常,倒也不會太害怕,周虞說他干掉過百萬鬼物…唬誰呢?

  周虞想了想,認真糾正說道:“嚴格來說,確實不是我屠了百萬鬼物,我是提調大軍,屠了百萬鬼兵。”

  “越扯越玄乎,誰信誰傻…”

  “我信。”

  人群里忽地一個聲音弱弱說道,是個白白凈凈的男生。

  “我也信啊。”

  白凈男生身旁的女孩子也說道。

  周虞目光投過去,不禁笑了笑,說道:“朱小草同學,這么巧,來,你說說看,修行可能有什么害處?”

  朱小草站了起來,撓了撓頭,略作思考,這才小心說道:“我覺得吧,修行這個事情,首先一個害處就是,容易讓人迷失自我。

  就像一個落魄的人,突然給他一百萬,他會做什么?我想大概率是拿去揮霍,肆無忌憚地消費,甚至做下一些違法的事情,這不就是反受其害嗎?”

  周虞眼神動了動,他知道朱小草肯定已經被蒼梧接納,很可能已經接受了修行的基本概念,甚至得到某種傳承,開始修行了,但他能有這樣的領會,屬實不易。

  是個有天份的家伙。

  “有點意思。”

  周虞頷首說道,轉身在黑板上寫下兩個字:真我。

  “《修行的理論根本和應用實踐》這本教材,你們手里都有,大概已經知道,修行的前兩個境界,一是渾濛,二是點星。

  所謂渾濛,陰陽割渾濛,渾濛即是混沌之氣,

  什么叫混沌之氣?科學蒙昧的時代,有人稱之為‘以太’,往前推還有更多稱呼,西方說是地、風、水、火,我們東方文明說是金、木、水、火、土,

  描述的形式不同,但萬變不離其宗,歸根到底,它就在那里,你不需要看見,也不需要聽見。它該讓你看見時,大象希形,它該讓你聽見時,大音希聲。

  你的靈魂會替你看見,聽見。

  我們的靈魂,居住于識海之中,識海是什么,就是你的腦子,你腦子里有物質的結構,由超過一百億的神經元組成,它們可以組成山海、飛鳥和高樓大廈,也可以組成機械、星球和浩瀚天河,這源自你的大腦與生俱來的想象能力,

  所謂‘象’的根本,就是腦補,道門有時也稱之為觀想。

  我舉一個例子,凡是從小調皮搗蛋,滿腦子幻象,永遠大腦皮層亢奮過頭的家伙,一旦開始修行,往往效率過人一等,或者說就是天賦異稟。

  當你的靈魂之火見于識海,你便可以一步步前進,思維不再是隨風浮動的蒲公英,而是由你自己掌握的無形的線,它能操縱有形的器物,或無形的氣息…

  我們這間教室共有六百四十五名同學,剛剛我以思維分化,投入你們的腦海,分別問了你們每人一個問題。”

  周虞忽地將手一指,指向一名穿百褶牛仔短裙的女生,說道:“這位同學,告訴我你的答案。”

  女生怔怔的,忽地反應過來,小聲說道:“老師,我,我有男朋友。”

  周虞點頭說道:“那你還不停地盯著我看,這不好。”

  女生身旁的男生臉色頓時變得有點尷尬,女生連忙轉頭過去,小聲解釋著什么,男生苦笑著說道:“不怪你啊,我不是也在看…”

  “哈?”女生大驚,“你彎啦?”

  于是哄堂大笑。

  “沒錯,我腦子里確實響起老師的聲音,問我早上吃了什么。”

  “我的問題是,為啥褲子拉鏈不拉上…啊,臥槽!忘了!”

  “老師你好厲害,居然能看得出我剛失戀。哎,被綠的苦,誰能懂呢?”

  “我們今天只講理論根本,下面說這個詞——真我。”

  周虞敲了敲黑板,全場頓時肅靜,

  “這是個譯語,原是佛教用得多。真我者,涅槃四德之一,亦稱‘大我’,與‘妄我’相對,意思是出離了生死煩勞的自在自我。

  世上千百種修行的路,就像你乘船還是做飛機,駕車還是做高鐵,哪怕你閑得無聊選擇步行,你也總能從杭城抵達京城,只要你中途沒掛掉,抵達的那個人還是你本人,就算成功。

  我們這一套《修行的理論根本和應用實踐》,基本上以道門的修行法門為主,所謂真我,往往又叫‘真靈’。

  當你從渾濛境踏入點星境,點一顆天上的恒星,如果你是海上的船,航行時它是你的指向標,風暴時它是你的錨。

  當這個時候,

  你將在你的靈魂深處,看到你的‘真我’,也就是‘真靈’。

  唯有真靈恒不朽,大哉乾元可為仙…”

  周虞講到此處,輕輕彈一彈指尖,他的頭頂便升起一條氣流,

  那氣流中流淌著透明的光焰,是靈魂之火,在靈魂之火深處,有個小小身影,放射清澈的光,剔透而輝煌,晶燦而智慧,

  是一個身穿麻衣的少年,手提一支玉杖,頭懸一口青銅古劍,身后浮著一面赤焰大旗,

  又有一千點劍光,似一千點星,密密麻麻地圍繞在周圍,點點爍爍,燦爛奪目。

  這麻衣少年忽地從靈魂之火中走出來,只有指頭高下,但在所有人眼中,卻高偉得不可思議,需要仰視。

  他一步兩步,第三步便跨越前幾排的學生,來到教室的第六排,落在朱小草和姚慧慧面前。

  麻衣少年手提綠玉金牛杖,輕輕抬起,漠然說道:“你不出來,我可就敲下去了。”

  姚慧慧神色凝滯,眸子里發呆,忽地請嘆一聲,從她頭頂浮起一團光,依稀是個人形,卻模模糊糊,遠不如周虞的真靈凝實強大。

  “后生可畏啊…”這模糊的人形發出聲音,“不愧是提調雄師,屠盡天上百萬兵的周上使。”

  “閣下是誰?”

  “我姓姚。”

  “姚慧慧同學是你晚輩?”

  “正是。”

  “哪個姚?”

  “我祖有虞氏,生于姚墟,故以為姓。”

  周虞的真靈收回天子杖,頷首道:“原來是帝——”

  對方慌忙止住道:“不可言!不可言!”

  尊重對方的祖先是基本美德,周虞從善如流,避而問道:“貴家在山中居何席?”

  “世代掌一席副山主之位,當然,也曾出過幾任山主。”

  周虞看了看姚慧慧,又看了看朱小草,忍不住失笑道:“你們真麻煩,玩這么多花樣,不嫌累?”

  “若能功成,當然不嫌累。可惜,事未能成,便被閣下陰差陽錯破壞,實在可惜。”

  “你指的是…”周虞真靈蹙眉說道,“那日我與趙暖暖聯手,誅了那冥國余孽,救下朱小草?”

  “正是。”

  周虞倒吸一口涼氣,正色問道:“朱小草又是誰?”

  “當然是武陵捕魚人。”

  “哪一個武陵捕魚人?進了真桃花源想取祖龍之心的慕容垂?還是進山寨桃花源,想取趙暖暖裂開的心的那位還不知道身份的人?

  又或者,他就是簡簡單單的那一個進去把我們帶出來的捕魚人朱小草?”

  “第二個。”

  周虞的真靈向后退去,回歸識海,收起教案,平靜說道:“今天就到這里,下課。”

  他頭也不回地離開。

  同學們面面相覷。

  朱小草愕然道:“慧慧,你頭頂上出現的是誰,怎么和那位周老師的真靈聊了半天,也聽不清說了些什么…”

  姚慧慧懵懂道:“我,我也不知道啊。”

  周虞出門后,便撥通一個號碼,那頭很快接通。

  “什么事?”

  “我找趙暖暖。”

  “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你不是她的助理嗎?”

  “我真不知道。”

  “少啰嗦,一刻鐘內,我要拿到她的位置。”

  他掛掉手機,一掠而起,飛回家中,正經地換上一件風衣,戴上一副墨鏡,又戴上一頂薄一些的圓帽。

  剛好一刻鐘過去,

  他的手機收到一條信息,他看了一眼,然后走到陽臺,身化劍光之中,直奔杭城以東,大海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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