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下午開始,也將是忙碌的一天。今天也就這一更,5k。
大河濤濤,
上下百里洪流,頃刻之間,化為冰凍。
于是鐵馬戰車,碾壓而過。
三十萬大軍,滾滾涌過黃河,一路南下,將跨越數郡之地,過關中而不入,直趨云夢大澤,迎接一場驚天動地的天人大會戰。
戰車之上,
公子扶蘇和聲問道:“女子勿懼,吾大秦長公子也。”
雖然早就有所猜測,并且歷來膽大,陳芥末同學還是有點小慫慫,小聲問道:“你…就是公子扶蘇?”
上將軍蒙恬嗔目作怒狀。
公子扶蘇安撫說道:“上將軍勿惱,豈能叫人人知禮?圣人也做不到。”
他又向陳芥末溫潤笑道:“正是扶蘇。”
“離近了看更帥啊…”
陳芥末呆呆道。
小楊、狗仔胡和李卓都想捂臉。
姐姐,你一年換七八個男神,墻頭換得勤,但也不必這樣啊…
“女子這是何意?”
公子扶蘇惑然問道。
帥,幾個意思?
陳芥末連忙搖搖頭,反應過來,說道:“那個,麻煩問下,現在是哪一年?”
上將軍蒙恬代為答道:“當然是皇帝陛下三十七年!”
“臥槽!”
陳芥末、狗仔胡都算有點文化常識的,不禁大吃一驚,陳芥末問道:“你是蒙恬將軍?”
“是。”
蒙恬將軍眼神狐疑。
這幾個奇奇怪怪的人,看起來就很不像來路正常的樣子,要不是正值大軍南下,長公子的仁義之病又犯了,就該把他們拉去修長城!
陳芥末和狗仔胡對視一眼,機智地把不該說的話都憋住。
陳芥末一番斟酌,正打算怎么糊弄對方,就聽公子扶蘇疑問道:“我見汝等所乘之車,非凡奇妙,四位莫非是傳聞中之天人哉?”
蒙恬將軍神情頓時冷煞。
天人,即“天上人”,冥國之余孽,此番南下,就是要與之一戰…
“啥?”
云夢龍王府,
眾人坐了半晌,談些神仙中事,不覺日已向西。
“鄱陽湖至此,千余里之遙,鄱陽龍候江水中行,不該這樣慢才對?”
周虞疑問道。
云夢龍王呵呵笑道:“鄱陽龍候,孤知其甚深。它常年鎮于府中,未敢稍動,蓋因畏懼巫支邪,孤今發信符請他來,他必定要在府中安置一番,多作準備,才敢離府來會。”
“…也是一條慫貨。”
周虞暗暗搖頭,口中說道:“天下群龍,同氣連枝,既然早有協約,與巫支邪井水不犯河水,巫支邪怎會愚蠢到再起干戈,攻擊鄱陽龍府?
這不合理。”
正說話間,忽聽龍府門下一聲炮響,有禮樂聲起,貝女鮫人為引,蝦兵蟹將開路,引著一架寶輦,進入云夢龍王府中。
云夢龍王起身說道:“來矣。”
周虞卻不動身。
不多一時,就見龍駕來到鎮荊殿下,
有一人身高丈許,高冠錦裳,持青玉仙箓,容貌瘦削,現疾苦之色,眼神低沉而冰涼,領著四名將軍,走上殿中。
云夢龍王含笑說道:“敖費賢弟,經年不見,別來無恙乎?”
來者正是鄱陽龍候。
鄱陽龍候拜道:“云夢龍兄,聞信符相召,費急來拜見,未知有何大事?”
云夢龍王走下上首,命侍從于左側上位,再設一席,執鄱陽龍候之手,含笑請他入座,說道:“別無他事,只是經久不見,分外想念,請賢弟來飲酒作樂。”
鄱陽龍候冰冷的眼睛動了動,裝著信了,看了一眼右側上手端坐不動的周虞,略微遲疑,但還是于左側上手入了座。
當下之風氣,以右為尊。
鄱陽龍候入座后,連酒水也不飲一杯,徑直便看著正對著他的周虞,問道:“未知這位閣下,是何方仙圣,能為云夢龍兄座上嘉賓?”
“啊這…”
云夢龍王是溫吞性子,料不到鄱陽龍候如此直接,一時語塞。
周虞卻不客氣,冷笑一聲:“鄱陽龍候,你識不得我,想必識得我這二位友人?”
他手指著馬導、賀永開。
鄱陽龍候嗤笑說道:“凡夫俗子,何以入得孤目中?”
“哈哈!”
周虞起身,大笑說道,
“鄱陽龍候,都說你是天下龍族最廢的一個,被區區巫支邪打得破門滅府,要群龍襄助,才得以重復府邸,而后也是閉門不敢出,謹小慎微,慫得像條泥鰍!
卻想不到你也有狗膽包天的時候!
你敢借機生事,害我二位友人,引巫支邪麾下興兵,來云夢龍府搞事情,當下受害者當面,你卻不敢承認?”
鄱陽龍候臉色頓變,勃然大怒喝道:“胡言亂語!爾是何人,竟敢污蔑于孤?”
周虞將手一抓,太阿劍出,他提劍在手,冷冷道:“敖費,你今日不給我一個交代,我就叫你知道知道,皇帝之劍器利否?”
“太阿!”
鄱陽龍候大驚,目視云夢龍王,寒聲問道,
“云夢龍兄,孤早知道,你與皇帝陛下有約,要做一場大事!昔年我等作兄弟之約,同舟共濟,龍兄忘了孤也就罷了,如今竟誆騙孤來,欲害孤性命否?”
云夢龍王連忙說道:“豈有此事?豈有此事!周上使請息怒,且收了劍吧!孤料此事,必非敖費賢弟所為,或是府中不肖龍子龍孫所為,也未可知!”
周虞聞言,心頭又是一震。
操…這些活得久的老泥鰍,果然沒一個好東西!
云夢龍王看著像是老好人,性情溫吞,以至于有日后敗落之局,但暗暗戳刀子也是這般陰險猥瑣。
今日既然請鄱陽龍候來會,實則便是有了計較,不至于真的與鄱陽龍候大動干戈,鄱陽龍候但凡服軟,拋出一二替死鬼即可。
至于替死鬼人選,那鄱陽龍候府偌大,隨便尋個蹩腳將軍便可,但云夢龍王一開口,便要整死鄱陽龍候一二子孫。
龍族繁衍,并不容易,懷胎艱難,且懷胎之后,需十二萬九千六百日,也就是三百五十多年,才能生產…死一個都心疼!
果然,鄱陽龍候臉色又是疾變,幾乎氣得發抖,連連冷笑,說道:“好!好!孤這便回去,查個明白,給云夢龍兄和皇帝上使一個交代!”
“這…”云夢龍王作苦笑狀,看向周虞,“上使,何至于此,何至于此乎?上使且說一句話吧!”
周虞淡淡問道:“龍王欲我出何言?”
云夢龍王說道:“如今大事當前,大局為重,何不化干戈為玉帛,攜手進退,此亦合上使之使命哉!”
周虞不置可否,端起案上瓊漿,輕啜一口,說道:“那就要問一問,我這二位有人,有何話說。馬導!”
“啊?哦!我在我在呢…”
馬導趕緊放下一串水晶葡萄,摸一把嘴角,左右找了找,沒找到擴音喇叭,十分遺憾,痛心說道,
“周老弟,你是不知道啊,我和老賀,被那些鳥妖怪害得好慘。
他媽的,先是有個少女在江邊打漁,捕了一條極大的魚,她拉扯不動,我和老賀古道熱腸,能看著不管嗎?于是就去幫忙。
那大魚弄上來之后,我和老賀本想著做好事不留名,只留一個背影,奈何那漁家女非要請我們喝魚湯,我要走,老賀偏要留…”
賀永開:“…”
馬導繼續吐沫橫飛,
“總之,一頓魚湯下來,好家伙,那漁家女的魚湯里,也不知放了什么東西,把我和老賀都麻翻了,連云夢龍王府中跟隨我們同游的高手也是一樣。
等我醒來的時候,那小娘皮,躺在老子懷里,非說老子睡了她!
他媽的,我馬導浪跡花叢多年,褲衩子一拉我就知道睡沒睡過,她還想騙我,我當時就怒了——”
賀永開打斷他說道:“你當時要再睡人家一遍。”
“我他媽…”
馬導想了想,尊重老人,沒有動手,
“總之,我們打算跑路,那小娘皮居然搖身一變,變成了個水猴子,嚇得我心肝都快跳出來了。
再接著么,就是一艘大船趕到,當頭就是那只巨猿,說老子睡了他排行第八十八的小弟的第三十九個小老婆,我他媽…”
“好了好了…”
吳清清聽不下去了,“馬導,你怕啥,這事周虞給你做主。”
“對對對。”
馬導連連點頭,
“周老弟,你得給我做主啊。我尋思著,咱們沒得罪過那些水猴子吧,干嘛要搞我?
指定是他媽的有什么孽畜,在背后搞事情,挑撥離間,制造事端,為的就是破壞周老弟你的大計!
像這種孽畜,就該拿你的皇帝劍,砍他媽成十七八段,一鍋燉了!”
周虞覺得,馬導這種人,如果是孤身一人“穿越”,肯定活不過三小時。
云夢龍王說道:“孤以為,當以大事為重,此前小小齟齬,且慢慢察問,終究有個結果,給周上使一個交代,如何?”
鄱陽龍侯看了一眼周虞手中太阿劍,咬牙道:“好!孤回去之后,便細細察問,必然有個交代出來!
若當真是我鄱陽龍府麾下所為,哪怕是龍族子弟,孤也親自剮了他,送于皇帝上使作湯!”
“賢弟言重了,言重了。”
云夢龍王回座說道,“且論大事吧。”
鄱陽龍侯說道:“云夢龍兄所謂‘大事’,是皇帝陛下遺詔,與‘天上人’一戰定天下?
此等大事,孤的小小鄱陽龍府,恐怕沒有資格插手其中,一個不慎,就是萬劫不復。”
此龍侯話雖如此,但言辭之間,頗為不滿,充滿怨氣。
自江神大君被斬之后,天下內陸水中龍族,一向以云夢、洞庭、黃河、鄱陽四大龍府為最上,就算是第四,好歹也是第四嘛…
如此大事,皇帝陛下竟不把鄱陽龍府放在眼中,實在是好氣。
云夢龍王說道:“皇帝陛下上使在此,此陛下之劍、璽、符,統攝一切事,克日長公子大軍南下,一并會戰,也要以上使為統帥。
敖費賢弟只管同周上使商量,此番大事,自有賢弟一杯羹可分。”
鄱陽龍侯便沉默不語。
周虞也是默然,良久之后,方才問道:“鄱陽有幾多兵?”
鄱陽龍侯松一口氣,就怕周虞不問,他立即答道:“甲兵二十萬,水上水下八百艘,為將者百二十名,龍族七十有二,皆可為戰。”
云夢龍王贊道:“賢弟厲兵秣馬,多年積蓄,殊為可觀啊!”
周虞也頷首說道:“的確可觀!屆時,便請龍侯親引大軍,會師于云夢澤,一并作戰。”
鄱陽龍侯憂慮說道:“孤若傾巢而出,必為巫支邪所趁。”
“無妨。”
周虞擺手說道,
“待吾等合力,屠盡天上百萬兵,擁兵咸陽,立長公子登極,我以先皇帝陛下遺詔,請新帝敕封,如龍侯、龍王等,俱有大爵,受皇帝命,總理江湖,名正而言順!
如巫支邪此類妖孽,嘗為禍天下,如今又居鄱陽半壁,害人無數,正當誅之!
彼時可挾天下大勢,萬軍征伐,滅其于鄱陽,就算龍侯府邸那時為它所占又如何?物歸原主不算,龍侯還可徹底獨領鄱陽湖!”
云夢龍王大喜:“善!”
鄱陽龍侯一番斟酌,也說道:“愿奉詔命!”
當下又寒暄半晌,品用瓊漿,鄱陽龍侯起身告辭,引麾下而去,乘龍駕出云夢龍府,云夢龍王與周虞等親自送出府門。
鄱陽龍侯寶輦出了云夢大澤,進入大江,卻不東下往鄱陽湖,而是穿過江水,徑直進了洞庭湖。
周虞和云夢龍王都看在眼中。
云夢龍王嘆息道:“洞庭、鄱陽二位賢弟,固不知孤苦心矣。”
周虞灑然笑道:“龍王不必擔憂,姑且看他跳得歡,早晚一并拉清單,自古凡橫跳者,哪個有好下場?”
云夢龍王問道:“何謂橫跳?”
“就是首鼠兩端,左右逢源,兩頭下注,總想著無論誰勝誰負,自家都能吃凈好處,不至于虧輸。”
周虞意味深長說道,
“凡是此類貨色,自以為算計精明,卻不知天道有衡,總有輕重之分,以為勝,實則敗,以為獲利,實則虧損。”
他喚來吳清清、李霜、馬導和賀永開,說道:“龍王,我奉皇帝詔命,以劍懾服,以璽定勢,還將以符統軍。
今大秦雍、涇、櫟、咸及驪五軍,藏于云夢七十二島之上,我當持兵符前往,一一統攝,確定會戰之事。”
云夢龍王說道:“孤愿親作陪同。”
周虞笑道:“不必,不必,龍王也該整點云夢之軍,早做準備才是。不如請烏丞相帶領我等,去開七十二島之屏障?”
“有理。”云夢龍王頷首說道,“烏丞相。”
便有一名光頭烏黑,瘦削傴僂的老者,趕忙過來。
周虞看得出來,這是一頭老烏鱧修行成精,實在難得,在云夢龍王府中,居然擔當相位。
“烏丞相,你代替孤,陪周上使等走一番。”
“唯!”
于是周虞等人,也離開云夢龍王府,周虞架起劍光,挾裹眾人,往云夢大澤深處而去。
離開云夢龍王府不遠,周虞便忽地問道:“烏丞相,你修行多少年了?”
烏丞相想了想,說道:“吾本上古一烏鱧,魚中污穢之種也,大抵古往今來,也只有吾這一條烏鱧修行得成…那年,吾困于涸澤之中,幾近死矣,王上活我,賜予修行之法,至于今日…凡兩千七百八十二年矣。”
“這么說來,云夢龍王,對你有大恩惠啊。”
周虞感嘆說道。
烏丞相也感嘆:“誠然如此。”
“那你背叛他,不覺得有愧嗎?”
周虞忽問道。
烏丞相忽然哭起來:“奈何王上是龍,吾卻是妖。上古之后,龍族不在妖屬,與妖族有協定,龍族可納一些妖族為仆、兵,不受妖族統轄。
吾前已告知上使,古往今來,大抵吾是唯一一條修行有成的烏鱧了…”
“妖族許諾了你什么?”
“可成一族。”烏丞相說道,“小族群,吾愿足矣。”
“云夢龍王,裝了幾千年的老實人,肯定想不到,最后在這決定性的一戰之中,會被你這條老烏鱧搞得翻船。”
周虞遺憾說道,
“你要知道,這一戰若是敗了,云夢一脈,是要被拉清單的。”
烏丞相哭泣道:“吾將為王上殉。”
“沒用的屁話,你的命值幾個屁?”
周虞冷笑說道,
“你動作快一點,我巡視完七十二島之五軍之前,要見到你背后的妖族大佬…我不管是誰,讓它親自來見我。
告訴它,
它如果不來,我就去鄱陽湖,用太阿劍,砍了巫支邪的猴頭!
相信我,
我做得到!”
烏丞相萬分為難,拜倒說道:“求上使開恩!”
周虞抬起一腳,將這老烏鱧踹翻,怒罵道:“我開你娘的恩!
我給你開恩,屆時冥國妖族一體,兩族妖孽從天而降,合先皇帝陛下之五軍、長公子扶蘇與蒙恬之大軍,以及蒙毅引來之南軍…不,蒙毅之軍,過不了大江,就會被誅盡!
還有云夢、黃河二族之軍,全部都要被一網打盡!
到時候,只有洞庭龍王那個老反骨仔,能夠獲利,其他通通都要被拉清單,連鄱陽龍侯都不例外!
你又算什么東西?
你以為,妖孽許你的承諾,當真會兌現?
你想為云夢龍王殉葬?
你也配!”
老烏鱧痛哭不止。
李霜、吳清清、馬導和老賀都聽得呆了。
吳清清第一個反應過來,
因為她和周虞一起,最完整地經歷過“大唐”任務世界,知道真實歷史之中,洞庭龍王這一戰不但沒虧,還將獲利巨大。
隨即,李霜也明白了。
馬導最蠢,半天沒明白。
李霜驚嘆道:“洞庭龍王真是…”
吳清清道:“所以狗子送他表字‘橫跳’,太合適了。”
馬導還是沒明白,但不耽誤他罵娘:“洞庭龍王不是好東西?哦哦,管他媽的,到時候和鄱陽龍侯,還有那什么巫支邪一起,通通給他拉清單,弄死他們!
周老弟,我對你有信心!”
周虞卻眼神微沉,遺憾說道:“想什么呢?這些都是假的…我們啊,就是做做任務,僅此而已。”
“啊這…”
氣氛一下子被破壞。
“但我實在忍不了,就算是假的,早晚也得拉他一次清單!洞庭老龍,我能屠他一次,就能再屠他一次!”
周虞恨恨說道,
“操!我看哪個圣人站出來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