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頭之上,那丈高巨猿提水火雙棍,連連暴擊,兇悍絕倫。
它竟是巍然不動,連船頭也不離開,棍影好似水火二龍,漫空飚飛,便將黿奇、敖余二將軍壓得喘不過氣來。
突地水棍猛擊,轟然砸在黿奇將軍背上,
這位將軍本體乃是一頭修行了七八百年的大黿,背有三十六合甲殼,堅逾法寶,此刻一著不慎,被狠狠擊中,黿甲當即暴裂!
黿奇將軍大叫一聲,墜落水中,顯露出本相,是一頭丈許直徑的大黿,背上甲殼崩裂,血涌如注,霎時間將方圓十幾丈內染紅。
云夢龍王麾下大驚,連忙有七八名水族將佐上前,將黿奇將軍救起,直往云夢龍王府中去,自然有府中施以靈藥,安排救治。
那敖余將軍見黿奇將軍落敗,心知要糟,合二將軍之力尚且不是敵手,何況只剩下他一個?
敖余將軍想都不想,提三鋒銀叉,調頭就走。
船頭巨猿終于愿意離船,拔身一躍,到二三十丈高處,手爪里另一條烈火長棍翻動,攪起滾滾烈焰,就是一擊。
敖余將軍把三鋒銀叉往后拋去,當啷一聲,截住烈火長棍,與之當空交轟,竟然不敵,三鋒銀叉被一棍打折兩段。
他趁機發一聲吼,居然不繼續退走,而是全身震動,顯化出來真身,赫然是一頭上百丈長的墨綠色蛟龍,把龍尾橫空抽殺,來了一記“拖尾計”,尾似長刀,一擊劈向巨猿。
巨猿面露猙獰之色,獠牙森森,嘿然怪叫,放了水火雙棍,抬起一雙臂膀,肌肉墳起,整個身軀拔高,也足有一二十丈高下,兩爪一截,便攝住敖余將軍的龍尾。
巨猿仰天咆哮,兩爪發力,狠狠一撕!
蛟龍慘嘯,震動云夢大澤。
一截三五丈長的蛟龍尾巴,被連皮帶肉,混著骨骼,硬生生地扭斷,活活撕扯斷裂下來!
敖余將軍失了尾,慘叫墜落水中,慌忙擺動,往云夢龍王府門而去,又有云夢龍王麾下將佐沖出,將之救援回去。
那巨猿便立在水面之上,水火雙棍環身,手提龍尾,張開血盆大口,一口撕咬,將鮮活血肉撕下來一大塊,在口中嚼吃。
嚼了兩口,又吐了出來,連同殘余龍尾一并拋落水中,口中噶呀怪叫道:“酸臭!酸臭!食不得!”
敖余將軍剛被救起,聞言龍頭一扭,暈死過去。
“這水猿好兇猛!”
周虞吃驚說道。
他先已出手,將吳清清、李霜二人的小船接回來,回到陣中,這時目睹這一場激戰,不禁震撼。
云夢龍王說道:“這是壬精神猿,也算得上是上古遺種了,乃是巫支邪麾下悍將,有水火不侵之異稟,生負大力,鋼筋鐵骨不足以形容,頗為厲害啊。”
周虞問道:“龍王麾下,可有能擊之者?”
“自然是有…”
云夢龍王撫髯斟酌說道,
“只是,一來眼下非是一般時候,正當有大事要行,巫支邪這時發難,恐怕另有圖謀,二來我陸上水中龍族與巫支邪有協約,不起爭戰,這…”
周虞聽得無語。
人家已打到府門前,居然還說什么協約,不起爭戰…難怪此龍王在江龍神之后,本該是天下水中龍族之長,卻并未能成功,反而敗落。
云夢大澤逐年消退,至唐宋年間,便已從地圖上消失,可想而知,在原本的歷史上,這位云夢龍王必定是壞了事,身死道消也有可能。
周虞含笑說道:“這倒也是,這樁事情,本就是我友人惹禍,卻令龍王府下損折二將,實在是慚愧。
說不得,我親自出劍,斬了此猿吧。”
云夢龍王松一口氣,說道:“上使只管救人,驅逐此妖,倒不必斬之,否則若引得那巫支邪來,恐怕還有麻煩,壞了我等大事,那才是吃大虧。”
“龍王言之有理,我且將它鎮壓,看它服不服,若是不服,再斬不遲。”
周虞說話之間,徑直出了陣中,先放出照膽劍,劍長三尺,作青銅色,化為一道青銅長虹,飛向大船桅桿,準備先將馬導、老賀救下來再說。
巨猿眼皮子一翻,發一聲吼,提一條水棍,劈空就擊,于半途之中,攔截轟向照膽劍。
“這劍器甚好,甚好,留下來獻于大王…”
它噶呀怪叫著。
周虞上前一步,伸手又抓出一口劍,人在高天之上,向下就斬。
壬精神猿大駭,一剎那間便反應過來,周虞這第二口劍,更加厲害,簡直不可匹敵,有不可思議之威壓。
是帝王之劍器,
是威道之劍器。
太阿一劍,劈殺下來,落在它劈出的水棍之上,
嘩啦啦啦,輕而易舉就將長棍斬得斷開,化為兩團壬精之水。
壬精神猿張口一吸,將這兩團壬精之水吞入口中,手提另一條烈火長棍,再度來戰,
一棍橫掃,涵蓋玉宇,劈向太阿劍。
“孽畜不知死活…”
周虞冷謔地笑著,太阿翻轉。
霎時間,似是一座太山壓迫,滾滾鎮壓,一下就將烈火長棍碾在威道大勢之下。
壬精神猿大吼,拼命提烈火長棍,試圖脫身。
周虞漠然問道:“孽畜,你識不得此劍?”
壬精神猿齜牙咧嘴,吼道:“皇帝之器,太阿寶劍,我當然識得!你是何人,此劍怎會落在你的手中?”
周虞說道:“我奉皇帝陛下詔命,持劍行事。”
“假的!假的!”
壬精神猿吼道,
“皇帝已經死了,新帝還未登極,你這太阿劍,必定是盜竊所得,待新帝登位,必定發大軍來伐,取你性命!”
周虞眼神一凝,沉聲問道:“你不過區區一只猴子,也知道天下大事?這是你家大王巫支邪與你說的?”
壬精神猿道:“我家大王,成道于上古年間,精通大衍之數,算測天機,周密無漏,什么能瞞得過我家大王?”
“大言不慚!”
周虞嘲諷說道,
“巫支邪不過是上古一頭水猿,因緣際會,入了妖族一頭大佬的眼,上古圣王禹賣一個情面,沒有取它性命。
其后,圣王之道絕跡,妖孽施法救了它脫困,無人過問罷了,
就敢放此大言!
此番行事,也是他算出了三兩分端倪,就不知死活,想插手其中,分一杯羹?
我今日不斬你性命,放你回去,告訴巫支邪,老老實實龜縮在鄱陽湖,心猿勿動,否則必有不測之禍,千秋修行,功虧一簣,豈不可惜?”
周虞出太阿劍,半是鎮壓,半是震懾,壓迫住壬精神猿,照膽劍便直上大船,一劍切斷桅桿,斬開倒吊著馬導、老賀的鎖鏈。
劍光將他二人裹住,往云夢龍王府中卷去。
那船上大大小小許多水猿見狀,紛紛嘶叫,還想阻攔。
周虞彈一彈手指,照膽劍便分出縷縷劍光,砍瓜切菜一般,沖進水猿群中,呼息之間,便斬殺得七七八八。
壬精神猿氣得怒叫,暴跳如雷,放棄了烈火長棍,一二十丈的巨大身軀猛地拔起,擰起一拳,轟然暴擊,砸向周虞。
這一拳極為厲害,力道萬鈞,方圓千丈之內,大澤水面驀地塌陷,深及水底,淤泥四面爆濺,其大如斗的巨拳轟到周虞當頭。
周虞巍然不動,殊無懼色,祭出祝融火精旗,旗幡滾滾,橫于頭頂之上,顯現出來一片焚天烈焰,硬接壬精神猿這一拳。
壬精神猿一拳轟在烈焰之中,登時怪叫一聲。
它是上古遺種,屬水猿一族之中的一類,論到稟賦天資,只在大妖巫支邪之下,一身皮毛水火不侵。
但那說的是尋常水火。
祝融火精旗之中,祭煉著上古火正大神祝融氏精神所化的火精子,催動火焰是祝融之火,在上古早期,就是祭天之神火,豈同小可?
壬精神猿一拳進來,祝融之火便引燃它的毛,呼啦啦燃燒起來。
這水猴子大駭,慌忙倒退。
周虞神情淡淡的,心下卻松一口氣。
無論靈魂還是肉身修為,他都不過點星境,即便是肉身更強,也只有點星上境,哪里是這壬精神猿敵手?
對方一拳下來,若是實實擊中,他有十八顆頭顱,也要被打成爛瓜。
但他料定對方一身修行,千百年為計,妖族修行之艱難遠在人族之上,哪里有不惜命的道理,遇上祝融之火,專門克制它水猿一族,必然驚懼而退。
果不其然。
“祝融之火!是祝融之火!”
壬精神猿狂吼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還有祝融之火?”
這巨猿張開口,把吞進去的壬精之水又吐出來,猛烈潑在自己身上,嗤喇喇爆響聲中,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將火焰熄滅,
但從右爪開始,直到右側胸口,已燒焦許多皮毛,一片焦黑,還在冒煙,痛得它齜牙咧嘴。
“…倒是要感謝洞庭龍王那頭橫跳老龍,那么爽快,就把火精子送給我…”
周虞心中暗忖,感到慶幸。
這一次任務,一步步走來,每一步都是驚險,他每一次落子,都在冒險突進,所幸的是,每一子落下,都起到了作用。
祝融火精旗之中,原本只有少量火精子,那時雖也煉就祝融之火,卻威能有限,
在“大唐”任務世界時,祝融火精旗爆發的火焰,一般的修行者凝聚天地元氣為壬癸之水,就能熄滅。
但如今不同,
祝融之火再出,沒有霄漢境修為,休想覆滅其火。
這頭壬精神猿,是上古遺種,體內凝煉出壬精之水,它將之凝煉為一條水棍,就能打得黿奇將軍龜甲崩裂。
但周虞催動祝融火精旗,一發祝融之火,便消耗它大量壬精之水,沒有三五十年苦修,休想彌補回來,可謂吃一大虧。
周虞平靜說道:“你不用管我是什么人,回去告訴巫支邪,此番大事,非它能插手,一個不慎,就是粉身碎骨,萬劫不復,不要作死。”
“好!好!好得很!”
壬精神猿身軀一震,化為一頭丈高巨猿,落回大船之上。
那大船桅桿被周虞斬斷,卻能無風帆而自動,調轉船頭,離開云夢澤,往大江之中,順流東下。
周虞收了劍器,回到云夢龍府陣中,首先向吳清清、李霜笑著說道:“你們兩個,三腳貓的手段,跟著叫什么陣,多危險啊。”
吳清清說道:“我看馬導吊在那里,有點可憐。”
馬導縮在角落,連連點頭,慘聲說道:“還是清清妹子好人吶!周老弟,我好慘啊,那他媽的水猴子不是人,欺負我和老賀,我也是大意了…”
“你活該。”
周虞大笑說道,
“你是不是沒看過西游記?西游記里,孫猴子說,他們做妖孽的,但凡想人吃,就變化作美女,專門勾引你這種浪貨,勾攝回洞府之后,大快朵頤。
若是吃不完的,還要晾曬做成人干,防陰天呢。”
李霜嚇道:“西游記里有這段?”
“電視劇里沒拍而已。”
云夢龍王惑然問道:“何為西游記?孫猴子又是哪位猿族強者?”
周虞說道:“龍王不知,也不稀奇,那是千年后之事了。”
云夢龍王大驚,嘆息說道:“上使竟能前知?此是上古傳聞中之大神通啊!”
周虞轉過身去,往龍王府內去,悄然撇撇嘴,
活該你敗落…
吳清清和李霜趕緊跟上,不約而同,一人捉他一只手。
周虞見她們猶有驚懼之色,便沒有掙脫。
當下眾人回歸云夢龍王府中,在鎮荊殿上坐下,備瓊漿珍果上來,看看時光,日頭已近中天。
馬導也恢復得差不多,一頓胡吃海喝,神完氣足,就要給大家講一講他一身正氣怒斥妖孽所變化的漁家女之故事。
吳清清沒好氣地讓他閉嘴。
馬導嘆道:“我還以為清清你是好人呢,居然也不信我。”
周虞略作默然,片刻之后,說道:“算一算時日,長公子當已渡河。”
云夢龍王贊嘆道:“先皇帝陛下,實是上古圣王禹以來,第一王者,王天下理所當然,算計之周密,孤嘆為觀止。”
“云夢、洞庭、黃河,天下水中龍族之強者,還有一龍,并不在陛下算計之中。”
周虞搖頭說道,
“所以,那位龍候心生不滿,方有今日之事。”
與此同時,
周虞心中還在暗暗算計著——
在外面真實世界的歷史中,始皇帝陛下駕崩之前,應當也有過類似的安排,為什么最終卻功敗垂成呢?
云夢龍王說道:“敖費無能,不足以任事,陛下不與之謀,也是當然。”
周虞心道,鄱陽龍候無能,當初被巫支邪打得破門滅府,當然是廢物一個,始皇帝陛下看不入眼,的確正常,
但其實始皇帝陛下也沒真的準備借用云夢龍王、洞庭龍王之力…這說明什么?
說明在那位始皇帝陛下眼中,
不是針對鄱陽龍候,而是指你們龍族,全部都是垃圾!
周虞說道:“鄱陽龍候敢搞事情,必要給他一個教訓,再次也需警告一番,否則,丙辰之日,會戰于云夢,他若生事,又有巫支邪在后,恐怕有不測之禍。”
“上使言之有理,孤這便發符,請他來會。”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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