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虞同吳清清并坐在假山上,投食于錦鯉鴛鴦仙鶴,一面細細閑談。
“你原來是干什么的呀?”
吳清清問道。
“哦,我是個醫生,心理醫生。”周虞笑著說道。
“嚯!”吳清清驚嘆說道,“這個有點厲害哎,你們這種人,應該都心理素質超強吧,怪不得穿越過來適應得這么快,竟然混成了神仙。”
“錘子神仙哦,其實就是修行,離神仙遠著呢。”
吳清清點頭說道:“說的也是,比如盧老爹這種,修行修得魔怔了,整天求什么大道,老想著成仙,遇到一兩個修道的朋友,連噴火吐水都不會呢,就敢說什么仙友!
對了,你會噴火吐水么?”
“那是雜技。”
“你就說你會不會?”
“不會。”周虞心道,你還是這樣的性子。
影視城任務世界的七日,對于吳清清而言是不存在的,她沒有那七日的記憶。
于她而言,只會記得那一日,她青梅竹馬的周虞在片場飾演一個賣菜小販,忽然無故猝死。
然后,她是哭了多少日子呢?
“切,那盧老爹還管你叫仙友。”
“但是我會別的啊。”周虞笑吟吟道,“比如說,飛天遁地之類的。”
“吹牛吧?你穿越過來多久了,就學會了這些?我也學了,但是才學了點皮毛,勉勉強強飛檐走壁吧。”吳清清一副驕傲樣子。
但她無論怎樣驕傲,如何歡樂,眼底的凄苦總還在那里。
周虞說道:“我穿越…也沒太久吧。對了,你原來是做什么的?”
“我啊,可就厲害了!”
吳清清一本正經說道,
“我是個演員,專業的女演員,拍一部新戲的時候,片場發生意外,不知哪來的龍卷風,跟一頭龍從天上下來似的,然后我就莫名其妙穿越了,成了范陽盧家的小姐。
老爹遠游學道,老娘腦子有問題,偏要把我嫁給一個渣男病癆鬼,幸好我吳清清專業素養過硬,演什么像什么,一頓忽悠對付過去。
又偏巧盧老爹聽說女兒要出嫁,趕回家來,我趁機跟他跑了出來。”
“你又接戲了啊…”周虞脫口而出。
“什么叫又?”吳清清果然狐疑問道。
“哦,沒什么。快說,你拍的什么戲,我好奇著呢。”
吳清清性子大大咧咧,便不在意,也不藏私,解釋說道:“是個歷史奇幻片來著,本來準備的賀歲檔,叫傳書記,就是那個柳毅傳書你知道吧?
說起來也神奇啊,我穿越過來之后,總覺得這個世界和柳毅傳書里講得很像啊。故事里不就有個范陽盧氏小姐,后來嫁給了男主角么?我演的就是她來著。
本來吧,我演的是個更小的配角,但是我運氣好…不對,也不能這么說,是片中的一位女主演出事了,開車墜江,人都還沒找到,沒辦法只好臨時換人,把后面的女演員往前提,我就撈了個戲份不少的盧氏來演。”
“啊這…”
周虞投食的動作都頓住了。
“你是在那個女演員墜江之后‘穿越’的?”周虞問道。
“是啊。你應該也知道她吧,李霜,準一線大牌呢,其實我還挺喜歡她演戲的。好可惜啊,哎。”吳清清一臉惋惜,非常真誠。
周虞默然。
吳清清繼續自說自話:“我來的時候,都還沒找到她呢,估計難找到了…害,說人家干嘛,我自己也強不到哪去,我也穿越了,估計人家也在找我,也是找不到的。我爸媽還不知道得難過成什么樣呢…”
說著說著,她又哭了起來。
周虞輕輕拍拍她肩頭,說道:“好了好了,我們想辦法,總還能回去的。”
吳清清哭道:“這怎么回啊,難道真的跟小說里似的,修煉成神仙,破碎虛空啊?”
“少讀點三流小說。”
“那怎么辦啊?”吳清清看著他的臉,一臉希翼,“你看起來很厲害的樣子,你有沒有辦法?”
周虞實話實話:“暫時沒有,但我有一種直覺,遲早會有的。”
“遲早是多久啊?”
“就像…”周虞斟酌著說道,“就像玩一個游戲,或許你打敗了大boss,通關之后,就可以出去了吧。”
“那大boss是誰?”
“要不…”周虞呵呵笑起來,“我們一起屠個龍試試?”
“好家伙!”吳清清一拍周虞大腿,“你在人家龍府里,想屠個龍試試?”
周虞攤開雙手,笑瞇瞇說道:“不試試怎么知道?”
他心里在揣測,吳清清的所謂“穿越”,跟蒼梧這個狗組織肯定脫不開干系,那么她進入這里,必有其用。
況且她如今的身份盧氏女,與柳毅傳書的原著便有莫大關系…
他當下有一股沖動,去找武陵司正夏建白,用照膽劍頂著他的喉嚨,逼狗組織的人現身,老實交代,到底又想玩什么鬼花樣!
“算了算了,不想這么多。”吳清清忽然瞇著眼睛笑起來,“我給你分享個好東西,我可存貨不多哦。”
她悄咪咪地解開衣襟。
周虞震驚道:“吳清清,他鄉遇老鄉,也不必這樣吧?再說了,你確實存貨不多,對A呢…”
吳清清剛從衣襟里將半包珍藏的香煙掏出來,聞言登時大怒,罵道:“你們狗男人是不是都這樣,好討厭,A怎么了,A抱起來貼心懂不懂?”
“我剛才抱過了,沒覺得。”周虞道。
吳清清氣得眼淚又要下來,脫口而出:“你這個狗子…”
“好好好,我錯了。”周虞連忙說道,換個話題,“抽煙啊,在這里不太好吧?我帶你出去吧要不?”
吳清清抹著眼淚:“去哪兒啊?”
周虞便捉住她涼涼的小手,彈指一震,劍光披靡,挾裹成為一團,將他和吳清清包裹起來,騰空飛起,直往洞庭龍府門戶。
今夜洞庭龍府大開中門,廣迎仙客,他們要進出也不麻煩,一時出了龍府,劍光辟開湖水,沖天而起,很快破出湖面,就見天幕仍暗,星月漫空,朗朗爽爽,一天清輝。
“哇!你真的是神仙啊…”
吳清清竟絲毫不怕,站在劍光里,“這可比吊威亞威風多了。”
“找一艘船吧。”
周虞催動劍光,往湖濱而去,不一時便尋到一處野渡,夜寂無人,取了一艘小舟,二人落在其中,劍光一掃,小舟便疾速馳入湖中。
夜天在水,
舟壓星河。
湖風颯颯,
人心見底。
二人便坐在小舟里,吳清清一臉肉痛地分了一支煙給周虞,周虞打一個響指,指尖便升起一小簇光火,點燃了香煙。
吳清清看得大呼小叫,便含著煙湊過來,借周虞點燃的香煙也點燃自己的。
然后,二人半倚在小舟里,仰望天幕,兩口青煙吐出,一天星月迷蒙。
“少抽點煙。”周虞說道,“抽煙有害健康。”
吳清清淡淡地笑了笑:“我從前呢,也這么說他。”
“有用嗎?”
“沒用。”
“那你當我沒說。”
“下雪了啊。”吳清清忽然道。
星月不知何時被細細陰云遮去,天水之間枯寒陡降,點點爍爍的雪花落下來,融進湖水波濤里。
獨有他們二人乘舟,不多一會兒,小舟上便壓了一層皚皚。
吳清清抽完了一支煙,眼淚止也止不住,抬手撫過鬢角,發上雪白,她用力吸一口這入冬的雪氣,輕聲說道:“我寄人間…”
君埋泉下泥銷骨,
我寄人間雪滿頭。
她又看看周虞,含著淚笑起來:“周虞,你的頭也白了。”
周虞道:“那便一起白。”
這時遠天清光初炸,東方一片彤云,是朝日將起,新一日將至。
那洞庭湖深處,忽地流波萬頃,晶浪崩裂,于億兆濤濤之中,升起一片浩大晶膜。
數不盡的水族兵將拱衛,晶膜世界當中一座龍府美輪美奐,當中一座高閣,懸“玄珠閣”三個龍章鳳篆,映照東方旭日、當頭落雪,輝煌大放!
太陽法會,
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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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杭州落了一陣子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