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價值已經確定下來了。
它寄托在那樣一個人的身上。
如今在去探尋這一切,也并不能把它從那個人身上剝離出來。
就從時機而言,此時應該是已經晚了的。
鞠子洲無語。
“為什么你會覺得晚了?你不會是想把‘神圣價值’聚在自己身上吧?”
飛熒一怔:“難道不應該是這樣嗎?”
理論上講,只有聚攏“神圣價值”于自己身上,才能夠更好的剝削和實現自身的利益最大化。
“我們的目的,并不是‘神圣價值’啊!”鞠子洲嘆息:“對于我們而言,最終目的是剝削。”
“講求‘神圣價值’,或者欺騙別人,再或者用什么別的高明手段,都只是實現目的的手段——目的只是剝削而已。”
“而‘神圣價值’的存在,只不過是一種世上不然存在的東西,我們研究或者不研究它,他都會存在,只是名稱、叫法、定義范圍不同。”
“而我們研究它的目的也很簡單,就是為了讓我們能夠更加輕松地,更加高效地進行剝削而已。”
“盡管從理論上講,‘神圣價值’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時候,才能夠得到最多的利益,但是其實——這東西是一把劍,它是雙刃的。”
“成為承載它的載體之后,固然是可以得到它所帶來的好處,但也同時被它套住了。”
“一旦與之背離,那么就會被反噬。”
“所以最安全的辦法是,靠近它,利用它,扭曲它,但并不直接掌握。”
飛熒恍然:“原來如此,那么,師父,我們如何才能夠掌握存在于…陛下身上的‘神圣價值’呢?”
“他總是要用人的。”鞠子洲笑起來:“一位位高權重的王者,他總不能自己去鄉下督促生產,總不能自己帶隊運輸物資,總不能自己跑到軍隊里指揮打仗吧?”
“總要用人,可是總是缺人的。”
“從之前建制農會,他手底下就一直缺人。”
“因為建制農會,對于庶民的掌控力度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要大,而這樣的掌控力度,需要的是大量的基層官吏。”
“問題就在于,他沒有那么多人可以用。”
“恤孤院那些太少,軍隊里培養出來的可以用的人也不多,識字者更少。”
“前幾年開始的‘考試’,也只是招攬了數幾十人可用之才罷了。”
飛熒聽完,頓時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所以,師父,我們所需要做的,只是一點點的扭曲。“飛熒很興奮。
此刻,他正有千頭萬緒。
這些思緒里頭包裹著的,都是以往所不能明晰的,能夠讓他更有效地進行剝削和財富累積的法。
思路打開,辦法也就多了。
“沒錯,一點點的扭曲,安全又實用。”鞠子洲臉上帶著一絲絲笑意:“我今日所講,你記下了?”
“記下了!”飛熒使勁點頭。
他已經完全的將這一切記在心里。
這些話語,他有預感,這將會是他此后一生行為的指路明燈。
“記下了就好。”鞠子洲笑容隱卻:“以后再不會有機會與你講了,以后你自己,也千萬不要告知旁人,你曾聽聞我講授這些東西。”
飛熒疑惑:“師父?”
“這些東西,我沒有說與秦王陛下過。”
當然,以嬴政的能力,這些東西,也根本就不需要說與他聽。
飛熒頓感不安:“師父的意思是…”
“被秦王陛下知道我與你講授這些東西,我當是沒事的。”
但你可能有事,最可能活不下去。
飛熒臉色白了,他勉強擠出笑容:“師父沒在玩笑嗎?”
“我不愛開玩笑。”鞠子洲認認真真地說:“你自己注意一點吧。”
“唯…”飛熒欲言又止。
“好了,你去吧——最后提醒你一句,如果秦政此時還沒死,那么他沒有帶兵打進咸陽的唯一理由,就是他在等人站隊。”
“這是個機會,當然,也可能秦政已經死了。”
“所以,之后路要怎么走,選擇應該如何做,只看你自己了——努力地活下去吧。”
說完,鞠子洲擺擺手,吹熄了燈,進入屋中睡覺。
飛熒感覺到無窮的惡意向自己襲來。
屋里吹滅了燈,一片漆黑。
月色籠罩,地上清亮。
飛熒看著自己腳下的一片熒亮,心里發苦。
今日他所得頗多。
但是,得到了這些,意味著他所需要面對的危險,也變多了。
首先是鞠子洲所提到的站隊問題。
這個站隊問題——飛熒心里有數的。
即便是今天沒有鞠子洲為他授課,他也還是會做出這樣的決斷——站秦王政。
只要秦王政沒有死,那么秦王政一定會是最后的那個贏家。
但是,今天聽了這課,飛熒知道,自己與秦王政之間,便不再可能是和諧的了。
這樣可以動搖秦王政的統治根基的東西,自己知道了,秦王政絕對不會允許自己活下去的。
飛熒心念百轉,一個想法從心頭涌起。
只要鞠子洲死了!
只要鞠子洲今天死掉,那么無論如何,我都會是安全的!
秦王政輸了的話,我不會有事;秦王政贏了的話,我也可以擺脫危險…
一念既起,百惡遂生。
飛熒越想,越覺得自己應該把鞠子洲殺死。
只要殺了他,我就安全了!
飛熒吞咽口水。
口渴了。
心臟“怦怦”地跳動。
暖流從心口灌入四肢。
熱血自胸膛注入腦海。
一片熾熱。
只要殺了他!
飛熒呼吸粗重。
他在猶豫。
‘殺了他,百利而無一害!’
飛熒在心底叫喊。
但他的腳像是釘在地上,一步都邁不動。
動不了。
動不了手。
烏云遮住月亮。
飛熒最終俯身,朝著屋里跪拜,離開。
他知道,自己動不了手的原因是自己的腦海里存在著一種具有“神圣價值”的觀念。
這種觀念讓自己無法獲得利益的最大化。
這種觀念讓自己無法真正的擺脫過去。
飛熒抬頭。
烏云還沒散去。
他走了。
動不了手,就動不了手吧。
屋里,鞠子洲聽到動靜,微微嘆息,有些慶幸,又有些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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