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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觀念和現實

  “婦人怎么了?婦人就該被你欺負?婦人就活該被你凌辱?你母親還是婦人呢!”鞠子洲氣憤甩下身上罩袍,對著站在墻邊的陰涼處里的兩名工人發脾氣。

  這兩位,方才對在工地里洗衣的女工動手動腳,被墨者抓了個正著。

  墨者濟站在一邊,看著一貫沒有什么脾氣的鞠子洲發火,他有些膽戰心驚。

  “鞠先生…要不就算了吧,他們也沒有做什么…”濟干笑著,幫兩名工人求情。

  鞠子洲回過頭來瞪了他一眼,濟立刻止住笑容。

  午間熾烈的陽光照下來,鞠子洲出了汗,心頭稍稍有些煩躁:“你們兩人,這個月工錢的一半,要扣出來,給被你們驚擾到了的婦人做道歉禮物,有沒有意見?”

  兩名工人對視一眼,雖然眼神里寫滿了不服,但終于沒有說話。

  “不講話?”鞠子洲偏著頭:“不講話就是不服?哪里不服?講出來!”

  兩名工人期期艾艾,不敢完整的表述自己的想法。

  但,他們不說,鞠子洲也是能夠猜到他們的想法。

  “你們覺得,你們調辱了婦人是沒關系的,因為你們什么實質性的內容都還沒來得及做,對嗎?”

  “你們覺得,我扣錢扣得太多了,那被你們占了便宜的婦人不值這許多錢,對嗎?”

  “你們還覺得,即便是你們對她們真個做了那些事情,最后只要付了些錢、給了些禮物,便沒關系了,對嗎?”

  兩名工人眼巴巴看著鞠子洲。

  雖然并沒有說話,但他們的眼神已經表達了一切——他們,就是這么想的!

  鞠子洲冷眼。

  既是生氣,又有些欣慰。

  這些工人,總歸是,恢復了精神了。

  他們恢復了精神、身體狀態經過修養,也稍微好一些了。

  于是保暖思。

  甚至不只是思,他們肯定還趁著休假的時間,去到女閭之中解決生理問題了。

  甚至,可能不止一次地去。

  因著習慣了錢貨兩訖、交易式的男女交互,因著最近這幾年的生活之中,女性的缺位,交互能力隨之被削弱、磨滅了去。

  因著手頭有錢,身上有火。

  他們于是便就或者主動,或者被動地選擇了那樣的方式。

  然后,也就習慣了那種方式。

  之后,這種方式相比起正常的男女之間的人際交往的快捷之處顯現出來,這些工人也就理所當然地認為這是正常的。

  所以他們去看身邊的女性的時候,便就不自覺地帶入了這種既定的行為模式。

  他們暫時是沒辦法正常的對待女性了。

  這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因為沒辦法立刻著手改變。

  盡管早已經做出了預案,但偏偏是在這個節骨眼上…

  鞠子洲揉了揉太陽穴,聲音變得溫和一些:“你們的想法我都是清楚的,所以我更加生氣,因為我知道,你們的想法是錯誤的!”

  “固然是有些婦人以出賣自己的身體過活,但并非所有的婦人都會愿意為了錢去做這些事情!”鞠子洲走近一些:“出現在銅鐵爐中的婦人,尤其如此!”

  “他們和你們一樣,都是靠著自己的勞力獲取工錢維持生活的,雖然因為體力和力量比不上丈夫,但她們并不是就比丈夫更卑賤,他們正正經經地做事拿錢,不應該受到任何的鄙夷和侮辱!”

  “而你們,你們侮辱了她們,對她們動手動腳,這事是你們的不對!”

  “你想一想,你們的母親、姊妹、女兒,好端端地在田里做活,順便抓些蛇蟲,打算做了肉醬補貼家用,忽然就有幾人丈夫對她們動手動腳、言辭侮辱,那么這幾人丈夫應當不應當被嚴懲?”

  兩個工人不說話,但看上去稍微有了一些共情。

  “現在被你們兩人侮辱了的婦人便是如此,像你們的母親、姊妹、女兒一樣,老老實實的準備做活,換點錢,給家里買肉,補貼家中小兒腹腸,你們二人,便是那突然鉆了出來,對她們動手動腳、言辭侮辱了的丈夫,你們雖然還沒有做什么,但已經對她們造成了傷害!”

  “因著這傷害,我所以罰你們!”鞠子洲看著兩人:“現在,你們還有意見嗎?”

  兩人不說話,但現然沒有完全服氣。

  這是很正常的事情,沒有人可以用幾句簡單的話改變一個幾乎成年的人的思維。

  他們如今已經養成了那樣的觀點,鞠子洲即便是把話說盡,他們的觀念也不會改變。

  因為他們的觀點是通過被證實了的,確實可行的實踐活動中得來的。

  不改變他們的實踐活動,只專以言辭說教,是沒有用的!

  鞠子洲擺了擺手:“你們倆,站在這兒反省半個時辰,這個月的工錢扣一半補貼給被你們欺辱了的婦人!”

  兩名工人雖然并不服氣,但也不敢違逆鞠子洲的意思,只得站在墻邊,看著鞠子洲離開。

  ——思想觀念出了問題,但腦子沒壞。

  扣不扣工錢,不是他們所能夠決定的,所以提意見也沒用,甚至,如果提了,反而可能會被罰得更重。

  兩害相權取其輕。

  鞠子洲先去想兩名受了辱的婦人致歉,而后著墨者取了錢,送給兩名婦人,以示歉意。

  “二位且收下吧,這個,是從對你們不敬的兩名工人的月錢里扣出來的,也算是他們對二位的道歉。”鞠子洲躬身一揖:“之前的事情,那兩名工人有錯,但主要還是我這個工地的負責人的問題,我向二位道歉,并且我保證,以后我會在工地里制定相關的規定,禁絕這等事情,并且保證不會再有這種事情發生,希望二位能夠原諒。”

  兩名婦人見鞠子洲向自己行禮,頓時手足無措。

  她們并不清楚銅鐵爐工廠的最高管理者的官職是多大,但她們知道,鞠子洲管著銅鐵爐上下幾千人,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大貴人。

  而她們,只是尋常的浣衣婦人而已,既不絕美,也沒有什么身份,如何當得起貴人的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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