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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開誠

  “還記得最重要的是什么嗎?”鞠子洲問道。

  “關系!”嬴政毫不猶豫回答。

  “是啊,關系才是最重要的。”鞠子洲笑了笑:“因為一切的所謂“權力”也好,尊貴也好,都是建立在“關系”的基礎之上的。”

  “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

  “與之相對應的,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

  “生產力和生產關系我大致可以理解。”嬴政想了想,問道:“但是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筑都是什么?”

  “經濟基礎,是主體生產關系的總和;上層建筑…”鞠子洲撓了撓頭:“就是我們所能感受到的“制度”“文化”和“思想”的總和。”

  嬴政不解。

  鞠子洲摸了摸他的頭:“在我們的理論之中,“秦王”這樣的一個位置,雖然位高權重,但是其實,它也就是上層建筑里面的一個簡單的“職位”而已。”

  ““秦王”、“趙王”“太子”、“王孫”這些東西,都只不過是“職位”。”

  “本質上說,跟你所見到的“驃騎”、“奴隸”,區別不大。”

  “最大的分別,可能就是對于“生產關系”的掌握。”

  “他們都是被包含在“制度”之內的“職位”。”

  “是被“生產關系”所決定的東西!”

  鞠子洲輕描淡寫地將“秦王”地權力解構開來,找到了它的根本。

  一邊的嬴政被這番話震懾得好久都沒能緩過來。

  他看著鞠子洲,目瞪口呆。

  掌握一國最高權力、生殺予奪的秦王…只是一個“職位”?

  他迷茫看著鞠子洲,又連忙向外看,回過頭才想起,熊當已經被自己趕走。

  心中稍稍安定,嬴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跳。

  心跳急促。

  思慮忍不住回顧鞠子洲曾經講述過的理論。

  生產關系…

  利益…

  話語權…

  一切的一切組合起來,在今日終于撥云見日,讓嬴政窺見了自己學派的全貌。

  那是超越他的一切想象的!

  甚至超越這個時代的所有人的想象。

  嬴政不由自主想起自己昨夜雨中思慮的那些東西。

  那些東西…師兄他知不知道我已經猜到了?

  或者,這其實也是師兄預料之內的?

  他教授我“生產關系”的理論的時候,理所應當就能想得到我能夠猜到他對我的引導和掌控吧?

  他不怕嗎?

  嬴政心臟怦怦怦地跳。

  鞠子洲將方才還在寫的竹簡遞給嬴政。

  嬴政接過竹簡。

  “以工代賑”的施行之中會出現的問題。

  嬴政看到這行字,忍不住抬頭看向鞠子洲。

  鞠子洲笑了笑:“知道為什么在最初秦王召見我的時候,我會與他談論“國中之毒”的問題嗎?”

  “為什么?”嬴政問道。

  “因為秦王快死了!”鞠子洲盯著嬴政說道:“快要死的人,他會怎么辦呢?”

  “會怎么辦?”嬴政問道。

  “他會想活下去!”

  “但是秦王沒辦法活下去了!”

  “他是王,是秦國之中最有權勢的人,他都沒辦法找到為自己延長生命的寶物或者能力,那么就意味著,他死定了!”

  “死定了的王,會考慮的事情就是,自己的身后名和身后身。”

  “也就是“名聲”、“陵寢”。”

  “他要留一個美名,更要為自己的陵寢聚攏財寶。”

  “于是我給了一個辦法來解決“國中之毒”。”

  “這個辦法,意味著巨大的美名,無論是誰最初來實踐,只要秦王看得到這個辦法擁有可行性,他就會立刻將功勞據為己有!”

  “這是最符合他的個人利益的!”鞠子洲臉上古井不波。

  “如果他并不是一個將死之人,或者不是一位“王”,那么他很大可能不會將功勞據為己有。”

  “但很可惜,他是!”

  嬴政背后一片森寒。

  他不由得打了個冷戰:“師兄從一開始…就已經謀劃好了嗎?”

  “這只是一種可能性而已。”鞠子洲說道:“實際上,我準備了四個方案,為的就是讓秦王陛下竊據你的功勞!”

  “什么?”嬴政跳腳,他立刻跳了起來:“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難道我不是他唯一的選擇嗎?

  但是他除我之外,并沒有與秦國的其他人結成“關系”。

  與我聯合難道不是最符合他的利益的嗎?

  我們不是“同志”嗎?

  嬴政在這一瞬間想了很多。

  他慌亂看著鞠子洲。

  慌亂之后,他慢慢冷靜下來。

  鞠子洲看著嬴政,微微笑起來:“能夠冷靜下來,就已經很好了,其他的不要多想。”

  嬴政看著鞠子洲,有種想哭的沖動。

  他很慌。

  失去鞠子洲,他會失去相當的安全感。

  鞠子洲雙手十指交叉,笑著說道:“你我是同志,理論上目標是一致的。”

  “但是我現在并不確定你是否以我的“理想”為“理想”。”

  “所以你要逼我!”嬴政恍然大悟:“你要給我制造機會、更會給我制造困境。”

  “讓我可以看得到眼前的利益,更可以看到前進的方向。”

  “而我要前進,就要依賴你的力量與智慧!”嬴政抿起唇,反而笑起來,笑容溫暖:“為什么不明說呢?”

  鞠子洲有些驚訝:“你已經猜到了我的意圖了啊…”

  真是個聰明的小孩…不,是個聰明的人。

  不明說,當然是因為不敢,不愿意,不能。

  “如果當你成為既得利益者…你會去埋怨這世界不公平嗎?你會愿意為消除不公而努力嗎?”鞠子洲喃喃自語,像是問嬴政,又像是問自己:“了解了掌握“生產關系”之后的好處,你還放得下對于“生產關系”的把控嗎?”

  “你還會愿意與別人分享掌握“生產關系”的能力嗎?”鞠子洲看著嬴政:“你現在已經體會到了被人奪去勞動成果的滋味了,是吧?”

  “這種感覺很糟糕!”嬴政笑著,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怨毒與憎惡。

  辛辛苦苦、兢兢業業。耗盡了精力的謀劃、行動、只為了能夠嘗到掌握更多“生產關系”時候的滿足,但最終勞動成果被人奪去。

  嬴政甚至不能發怒。

  他只能忍受這一切,品嘗傷痛滋味。

  作為一個性格霸道者,他會將這種滋味記憶一輩子,用以勉勵自己。

  “我不要再受人擺布!”嬴政捂著自己的心口,滿懷憤怒說道:“一次也不要!”

  “很好。”鞠子洲抿唇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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