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被林懷恩刺中頸側的壯漢之外,瓦斯科夫的隊伍里,還出現了兩位傷員。
都是被可可咬傷的。
瓦斯科夫的隊員們,在突襲林懷恩與塔妮婭的時候,也攻擊了等在屋外的咒骸。他們使用了捕獲網,還向可可發射了獸用麻醉劑。
然而身為亡靈生物的可可,直接免疫了麻醉劑的攻擊,已經達到4.5點的肌肉力量,在巨狼的體型加持下,也不是普通的探險者可以抗衡的。
抓著捕獲網的四名壯漢,被可可一個神龍擺尾,直接甩脫出去,靠得最近的那人還被咬中了肩膀。
而在其他人見勢不妙,沖上去救人的時候,又被可可抓準機會,咬傷了一人。
“媽媽的,我老家的棕熊也就是這個力氣了!”
肩膀受傷的那位傷員,被送走的時候,嗓門很大地抱怨著,林懷恩隔著幾十米的距離都聽得到。
不過,林懷恩明面上聽不懂俄語,所以瓦斯科夫也樂得不用向他解釋。
在送走兩位因為骨折而不得不退出戰斗序列的傷員之后,瓦斯科夫的戰斗成員還剩下16人。
瓦斯科夫簡單向林懷恩介紹了下情況:“我們這些人都隸屬于莫斯科協會的內務部,你可以認為我們的‘內務部’,就相當于你們的‘控制部’,是專門負責對內管理的地下城職能部門。”
“不過和你們的‘控制部’基本上都是些文職工作者不一樣,我們‘內務部’還兼顧一些‘懲戒部’的工作,所以有‘內務部憲兵’這種戰斗人員。我和我的同伴都是內務憲兵,等級在30到45級左右,但都是軍隊中的佼佼者。我自己使用了一些特殊道具,將實力壓制在了60級左右,不然承受不了地面世界的上升抑制。”
瓦斯科夫向林懷恩展示了下手臂上的紋身,金色的雙頭鷹花紋,在他的手臂上有節奏地閃爍著,而他的真實實力,至少也是105級以上的紫卡探險者。
“各個地下城協會的組織形式還不一樣的嗎?”
林懷恩有些好奇地問道,他對上都市地協的組成都不太了解,更別說其他國家的了。
而瓦斯科夫點了點頭:“國家政體不同,地下城協會的組織形式也不一樣——除了我們莫斯科協會,和少部分東亞協會之外,大部分地下城協會使用的都是‘圓桌制’,也就是由實力最強的地下城企業,派出各自的探險者代表,協商解決問題。他們基本上沒有內部服務部門,除了少部分情報機構,大部分議會工作,都是由圓桌會議統一撥款,再由各家地下城企業競爭。”
“地下城版的議會制嗎…”
林懷恩點了點頭:“我知道這個。”
和地面世界不一樣,地下城內的探險者不僅人數很少,而且往往都隸屬于各家地下城企業,所以一人一票的選舉制,基本上搞不起來。
再加上,那些傳承半個世紀,特別龐大的地下城企業,往往有著實質上的一票否決權,所以最后所謂的議會制,就變成了實力說話的圓桌制。
瓦斯科夫的說法比較赤裸。
但在上都市協會內部,基本上還是使用“議會制”的說法。
而瓦斯科夫點了點頭,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作糾結,他招呼著自己的小隊成員,向林懷恩介紹著他們:
“昨天差點被你干掉的伊萬,代號‘棕熊’;和他同一個新兵營出來的好友,‘神經刀’巴甫洛夫;‘幽靈’葉夫根尼…‘焊槍’馬卡洛夫…我隊伍里唯一的女性,‘女兵’謝拉菲瑪。”
瓦斯洛夫說著自己隊員的名字如數家珍,但林懷恩很快就被各種音節繞昏了頭腦,最后只記得外號了。
而看著他一臉懵逼的樣子,瓦斯科夫沒有太多意外。
他點著頭說道:“這就是為什么探險者中流行使用‘代號’——因為這樣一來,就可以使用意譯了。”
林懷恩點了點頭,放棄了記住他們名字的想法。
除了受傷被送走的那兩人之外,瓦斯洛夫的小隊成員還有16人,基本上六人一組,除了瓦斯洛夫之外,三位小隊隊長,分別是“焊槍”馬卡洛夫,“幽靈”葉夫根尼以及“女兵”謝拉菲瑪。
至于作為沖鋒隊的“棕熊”與“神經刀”,都是直屬瓦斯洛夫的精銳。
換句話說,就是“王牌”。
現在林懷恩再回想起,“棕熊”伊萬避開自己三倍速突刺的那一幕,就有些坦然了。
想到這里,林懷恩不禁看向身邊的瓦斯洛夫:“你的代號是什么?”
高個青年思索了一下:“…‘政委’。”
林懷恩一瞬間愣住了:“你該不會真的是‘政委’吧?”
“如果真的是‘政委’,我還能使用這個代號嗎?”
瓦斯洛夫笑著搖了搖頭:“不過除此之外,我確實是猶太人以及TG黨員。”
林懷恩點了點頭。
他有些啞然,不過他立即意識到,瓦斯洛夫是在玩梗。
只不過他并不清楚這個梗的出處。
幸好,瓦斯洛夫也無意繼續這個話題,他扭頭看向遠處的塔妮婭說道:
“好了,和囚犯小姐打聲招呼,我們出發吧,先去她最后出現過的村子廢墟,看看我們在那邊能不能有什么收獲。”
陰暗的天氣裹挾著風雪,涌進樹林里,16人的戰斗小隊,散進西伯利亞的荒原里,卻像是雪一樣融了進去,看不見身影。
林懷恩只能看到遠處棕熊伊萬的背影,卻看不到披著白斗篷的其他人。
而跟在他和塔妮婭身邊的,只有瓦斯洛夫一個人。
林懷恩估算了下,戰斗憲兵們的散兵線,至少控制了周圍三百米左右的安全范圍,這和邵警官他們的做法完全不同。
也是西伯利亞這種特殊環境下催生出來的做法。
“啪!”
遠處傳來一聲槍響,瓦斯科夫突然停了下來,然后從遠處傳來一聲口哨,悠長清脆。
聽到這聲口哨,瓦斯科夫將食指與大拇指放進嘴巴里,同樣吹了起了口哨。
兩聲急促,一聲悠長。
“走吧,是狼人。”
瓦斯科夫看了眼林懷恩,說道:“我讓他們維持現狀。”
“你們沒有專門用來通訊的地下城技能嗎?”
林懷恩深吸了一口氣,他在瓦斯科夫他們身上看到了無線電對講機,但或許是因為寒冷,或許是因為其他原因,他們并沒有使用無線電。
“哨音就是最好的通訊手段。”
瓦斯科夫一邊說,一邊將兜里的一枚口哨,放進了林懷恩的手里:“即便是在深層地下城,我們也是使用口哨——不需要消耗能源,也不需要分出專門的注意力進行操作。”
“戰斗的時候,將口哨放進嘴里,就能一邊戰斗,一邊和同伴溝通戰況。”
“還能這樣的嗎…”
林懷恩忍不住有些啞然,確實,口哨的穿透力遠比呼喊更強。在深層地下城那種每一克負重,都很關鍵的環境中,小小一枚口哨,能夠解決太多的事情。
注意到林懷恩對口哨似乎很感興趣,瓦斯科夫想了想,將一本已經快要犯爛的小冊子,放進了他的手里。
“這個是?”林懷恩愣了下。
“各個協會的口哨編碼。”
瓦斯科夫點了點頭:“雖然各個協會,會對各自的口哨信號進行加密,但對于熟悉它們的深層探險者而言,無論怎么加密,都萬變不離其宗。”
“口哨之于地下城探險者們,就像是手語之于聾啞者——即便細節有所調整,但如果要追求效率,就必須足夠直觀,且無法輕易更改。”
林懷恩看著手中的小冊子,點了點頭。
晚上宿營的時候,林懷恩打開了瓦斯科夫的小冊子,嚇了一跳。
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注釋,和原夕暮的臺詞本相比,也不遑多讓。
讓他不禁有些感慨:“這…真是一份厚禮啊…”
不過林懷恩也知道,瓦斯科夫對自己的這份善意,并非是無由來的。
或者說,瓦斯科夫對所有準備向深層進發的友善協會探險者,都會表現出自己的善意。
就像是卡特琳娜所在的夜摩城,會暗殺其他協會有潛力的探險者一樣,其他協會的管理者們,也會主動“保護”與“培養”自家有潛力的探險者。
只不過這種‘保護’,并非是將他們放在“襁褓”里,而是將他們扔出來,去面對更大的困境。
就像是筱部長,對林懷恩做的事情一樣。
她在讓林懷恩去面對西伯利亞嚴酷的風雪時,也派來了瓦斯科夫這位有著西伯利亞與深層地下城雙重經驗的保護者。
“相比《惡魔的時計針》以及巨人的意志,這才是一份真正的厚禮啊…”
林懷恩一邊感慨,一邊翻看起俄語版的口哨編碼。
就像是瓦斯科夫說的那樣,口哨編碼并不像一種“語言”,而更接近于一種“信號”。
換句話說,對于探險者們而言,他們并不需要說出“在隊伍12點方向,有一大群狼人”,而是“12點,狼人,十只以上”就足夠了。
而三段短語,對應的分別是三種口哨組合,分別和長短與音色聯系起來。
換句話說,對于探險者們而言,口哨比起一種工具,更像是一種“樂器”,雖然并不美妙動聽,但仍舊能以“不同的旋律”,來足夠清晰地表達自己的意思。
“比如說,‘遇到敵襲’,以及‘呼喚隊友’的信號,都是一連串不間斷的急促哨音,因為對于探險者們而言,他們并不需要區分這兩種情況的區別,他們要知道的只有一點,那就是‘快過來!’。”
而類似這樣的情況還有很多,頗有點外國人學漢語時,看到“適時”與“事實”的味道。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口哨編碼的總詞匯量終究有限,林懷恩的思維記憶,又數倍于正常人,所以他用了兩天的時間,很快就記下了全部的莫斯科版編碼。
“我們到了。”
林懷恩先瓦斯科夫一步,說出了哨音的涵義。
瓦斯科夫點了點頭,沒有太多意外地笑了下。
就像是瓦斯科夫說的那樣,內務憲兵使用的口哨編碼,和莫斯科的正式編碼稍有不同。但林懷恩在瓦斯科夫身邊聽了那么久,對比他的反應,就能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我們到了。”
既然林懷恩已經得到了通知,瓦斯科夫就將視線投向了身邊的獵人少女。
和幾天前相比,塔妮婭變得憔悴了很多。但對于這種情況,林懷恩能做的事情不多,只能盡量攙扶著她,在風雪中行進,免得她因為戴著手銬,而摔倒在雪地里。
“我在這里殺了多少人。”
林懷恩聽到,塔妮婭向瓦斯科夫問道。
“32個。”瓦斯科夫搖著頭,回答道:“尸體中取出來的M1891式步槍彈頭,和你的莫辛納干步槍的‘膛線信息’吻合,在莫斯科協會,仍在使用這種老式步槍的探險者不算多,我們幾乎是立即就將犯罪嫌疑鎖定到了你身上。”
“再加上兩名死里逃生的目擊證人的證詞,基本上人證物證都有了。”
聽到這里,塔妮婭有些慘然地笑了下:“那么我還有什么辯解的必要嗎?”
“有。”瓦斯科夫看著塔妮婭,點了點頭:“根據你平日的言行記錄,以及你親朋好友的相關證詞,我們認為你缺乏襲擊這些村民的‘動機’。”
“你殺了和你關系最親近的‘叔叔’亞歷山大,雖然可能有什么我們不了解的內因,但是對照你失憶的事實,我寧愿相信你是被人精神控制了。”
林懷恩手指抖了下,而塔妮婭聽到亞歷山大的名字,身體也在風雪中動搖了下——
“精神控制…”林懷恩看到,塔妮婭慢慢地抬起頭來,眼睛中突然有了光彩——
雖然那種光彩,就像是黑暗中綻放的寒霜。
“對,精神控制。”瓦斯科夫點了點頭:“夜摩城的探險者們,經常使用的一種靈能技巧。我的同伴也中過招,她當時的狀態,和你差不多。”
“所以,我雖然不能肯定,但我愿意相信你是無辜的。”
瓦斯科夫平靜地說道。
樹林中的風雪驟然間,突然劇烈了起來。
塔妮婭下意識地抬起頭來,看向天空,喃喃自語——
“暴風雪,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