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懷恩睡了一個好覺。
午后的陽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腦袋枕著的大腿散發著淡淡的少女香氣,是他從未感受過的美妙體驗。
甜軟的觸感,恰到好處地凹陷下去,包圍著他的耳朵與臉頰,而從臉頰的另一側,則有什么毛絨絨的東西垂落下來,在他的耳朵與臉頰上掃來掃去。
是學姐么…
林懷恩閉著眼睛,下意識地回憶道。
“不對…我從來沒有枕過學姐的膝枕——”
“倒不如說,因為貧血的原因,反倒是學姐經常枕著我的膝枕,讓我幫她揉太陽穴才對!”
林懷恩猛地翻轉起身,下意識地摸向腰間,卻一把抓了個空。
“啊!”被林懷恩的動作嚇了一跳,他面前的栗發女子輕輕捂住了嘴巴:“原來你已經醒過來了,我還以為你還要再睡一會呢。”
你是誰?我在哪里?我的裝備與武器呢?
林懷恩迅速地環視了四周,他現在所處的位置,似乎是某片草原的中央,一望無際地的草坪鋪滿了這里的每一片土地。
而他與栗發女子,就身處這片草坪中央隆起的一座小土丘上。
“請放心,你現在并不是在真實的世界里。”栗發女子換了個坐姿,扶著草坪坐起身來。
林懷恩這才注意到,對方的身高,似乎已經快要接近森妍了。
但女子的動作非常溫婉、自然,大約20歲上下,穿著淺綠色的連衣裙,外面罩著白色的圍裙,一副西歐鄉村少女的感覺。
林懷恩想了想,終于知道該怎么表述對方身上的這種氣質了——
牧羊女。
女子身上散發著一股從神話故事里走出來的,牧羊女般的氣質。
純凈、天真、溫柔、母性、神圣。
很難想象這些彼此有些沖突的氣質,居然在一個人的身上融合得如此美妙。
“…你是誰,我為什么會在這里。”
聽到少女說自己不是在現實世界里,林懷恩稍微有些困惑,但他還是后退了一步。
而少女則用挽起袖口的雙手,輕輕扯著裙擺,屈膝行了個淑女禮:
“很抱歉,自我介紹晚了。”
“我的名字,是愛莎多娃·卡佩爾。”
“鹽10避難所,101號艙室三號間,卡佩爾一家的獨生女。”
“我在我19歲的時候,我將我靈魂的一部分復制下來,放進了圣靈水晶中,與一條金絲手鏈一起,送給了我最好的友人,黛安娜·塔文。”
“在漫長的歲月中,我的主人與我的本體,都接連死去,只有我這個幻影在漫長的時光中,越來越真實,最終獲得了神志。”
“我也很難說,現在的我,到底還是不是真實世界里的那位愛莎多娃·卡佩爾——也就是后來那位嫁給喬恩·布萊恩的愛莎多娃·布萊恩。”
“但無論經過多么漫長的歲月,我對自己的認知,仍舊基于最初的那位本體。”
“所以,在愛莎多娃·布萊恩已經逝去的多年后,作為愛莎多娃·布萊恩留在此世唯一的幻影,我仍舊懇請你,請繼續稱我為愛莎多娃·卡佩爾。”
看著面前低頭向自己行禮的栗發少女,林懷恩張口結舌了半天,終于從自己的知識體系里,找到了一個相對準確的說法:
“你是…手鏈的…器靈?!”
愛莎多娃·卡佩爾抬起頭,看了林懷恩一眼,有些無奈地直起身來,嘆了口氣:“如果你更中意那個說法…也沒錯吧。”
林懷恩感覺眼前的女孩身上,又突然多出了一種古靈精怪的氣質,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但面對眼前就像是莊園妖精一樣的栗發少女,他思考了一會,還是點了點頭:
“好吧…卡佩爾小姐,所以,我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這里是手鏈中的世界?”
“也對,也不對。”
愛莎多娃把手背在后面,像是小鴨子一樣,輕巧地踱著步子,繞著林懷恩轉圈圈:“這里是我的世界,我不是手鏈,如果你之后找到更好的方法,把我放到其他地方,我也能把你拉到這里來。”
“手鏈就僅僅只是手鏈,我的本體是那幾枚黑色的水晶。”器靈愛莎多娃輕巧地說道。
“…你沒有受到污染么?”林懷恩看著愛莎多娃,略作沉默后,問道。
“嗯,受到了。”但令他沒想到的是,器靈小姐居然點了點頭:“我學會了操控詛咒之力,如果是討厭的人把我戴在了身上,我就可以給他下詛咒,把他渾身的抗性都變成零。”
呃…這也能叫污染?
愛莎多娃似乎是看出來了林懷恩的困惑,有些得意地搖晃起了身體:“別小瞧了我這種經過一千多年,才覺醒了自我意識的器靈,想要影響我的神志,上層空間彌漫的詛咒之力,還遠遠不夠。”
“畢竟無論怎么說,我也是專精抗性防護的器靈。”
愛莎多娃一邊說,一邊向林懷恩攤開手,林懷恩看到,在器靈的手掌中,操控著兩種五顏六色的光輝——左手里的是正常的彩光,而右手里則是像是黑琉璃一樣的黑色彩光。
“…所以,你這是認可我了,所以才給了我你的加護嗎?”
林懷恩回想起手鏈上的技能名字“愛莎多娃的注視”,他沒想到,在手鏈里,居然真的有一個小姐姐在注視著自己。
而愛莎多娃很干脆地點了點頭:“對,這是給你的獎勵。”
她繼續說道:“你從那具痛苦的軀殼中,解放了我的前主人黛安娜·塔文,所以我認可你的行為,予你以我的加護。”
愛莎多娃一邊說,一邊指了指天空。
林懷恩這才注意到,在幻境草原的正上方,漂浮著二十幾只黑色的光球。
他有些驚訝地問道:“這些是?”
“是被詛咒之力污染了的可悲靈魂。”
愛莎多娃嘆息著說道:“就是被你殺掉的那些兩腳獸、饒火者以及不羨尸——雖然他們正式的名字是‘咒鹽犧牲者’,但說實話,我覺得你起的那些名字,品位還更好點。”
“不,那只是你的錯覺,我倒是覺得這幾個名字起得爛透了。”
聽到自己起的二貨名字居然被人聽了去,林懷恩老臉一紅,有一只被人羞恥PLAY的感覺。
但他還是有些疑惑:“為什么被我殺死的鹽化亡靈的靈魂,會出現在這里?他們不會自己消散掉么?”
林懷恩很清楚地記著,木乃伊劍士說過,地面世界意義上說的靈魂并不存在,所以作為一名無神論者,他下意識地就沒有提到天堂與地獄。
而在這一點上,器靈愛莎多娃明顯和他有著共識。
少女神情略帶憂傷地看了眼天空的黑色光球:“正常來說,人死不能復生,我們身體里的靈魂,在肉體死亡后,也會隨著時間流逝,自然消散…”
“但黑鹽改變了一切。”
“黑鹽里太過強悍的詛咒之力,困住了鹽10避難所內所有居民的靈魂,所以,即便你消滅了他們的肉體,他們的靈魂仍舊留在這個世界中,永遠地承受著名為不死的詛咒。”
“更可怕的是,他們的靈魂是清醒的,只有肉體與外殼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掌控。”
愛莎多娃輕輕地招了招手,天空中的一枚黑色光球,便小心翼翼地避開林懷恩,落到了器靈的懷里:“這是我的前主人,黛安娜·塔文,一千年多年的時光里,我一直陪著她,度過了這無比漫長的歲月。”
“因為我,她的靈魂才沒有陷入瘋狂。”
“而因為她,我才能在漫長的歲月中,獲得了真正的神志。”
“真正的神志…”林懷恩默默地琢磨著這個說法:“所以你,實際上是一種AI嗎?”
他下意識地問出聲之后,才意識到有些不對,連忙解釋道:“所謂的AI就是——”
“你是說紙片人嗎?”然而讓林懷恩愣住的是,愛莎多娃卻說出了一個她理應不可能了解的詞匯:“你可以這么認為,我就是獲得了智慧的紙片人。”
“你為什么…會知道紙片人這個詞?!”
林懷恩心中的驚訝像是爆炸了一樣增長。
但愛莎多娃只是攤了攤手:“你覺得,為什么你和木乃伊劍士的第一次對話,你就可以聽懂他說的語言?”
林懷恩猛地醒悟過來:“詛咒之體?!”
愛莎多娃點了點頭,“我不知道我說的紙片人,在你的認知體系中被翻譯成了什么,但我這邊的意思,是攝影水晶以及漫畫里出現的虛構角色。”
“…足夠了,我們這邊也是差不多的意思。”林懷恩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點了點頭,接受了這個設定。
“所以,你把我拉到這邊的世界來,就是為了說這些的嗎?”
然而愛莎多娃卻搖了搖頭,“你之所以在這個世界里醒來,主要原因是兩個——”
“第一,你的身體已經無限接近于死去,所以你的靈魂和其他咒鹽犧牲者一樣,被我保管了起來。”
“正常來說,你的靈魂離體后,你身上的靈魂護身符就會啟動,把你的意識收納進去,然后等到其他人找到你的身體或者靈魂護身符,就會把你復活過來。”
“但是我把你的靈魂中途截取了下來,然后正在想辦法修復你的身體——治療雖然不是我的強項,但將你的軀體修復到勉強可以再次醒來的程度,卻也不難。”
一邊說,愛莎多娃一邊嘖嘖地搖著頭:“也不知道你用了什么辦法,把自己的身體搞得這么破爛,我幫你把腳上的肌腱接好了,其他的傷勢,就得你自己想辦法了。”
“…謝謝。”
林懷恩在略長的沉默后,終于確認了器靈對自己抱有的好意。
“謝謝倒不用。”然而器靈愛莎多娃卻搖了搖頭:“我還要依仗你去解決鹽10避難所深處隱藏的怪物,徹底釋放我的主人與本體的靈魂。”
“所以,只是互相利用而已。”
“共同的利益,是你最放心的關系不是嗎?”
愛莎多娃有些狡黠地像林懷恩比了個鹽文明的“錢”的手勢。
因為有詛咒之體的原因,林懷恩一看就懂了。
“還有一個原因呢?”林懷恩有些尷尬地笑了下,其實他很想辯解下,他總是提這句話的意思,并不是真的利益至上,但他想了想,決定還是不解釋了。
“還有一個原因的話…”愛莎多娃猶豫了下,收起了臉上的笑容,端端正正地看向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我想當面向你確認——”
“你想殺死安魯森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