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會看好胖春和李大郎的婚事,在李逵看來,這不過是許伯的一廂情愿。
胖春雖說有成為圣女的絕對潛力,但總不能找一個不如自己很多的窩囊男人吧?
而這個男人的唯一優點是會過日子。
會過日子怎么了?
難道說她掙不了錢似的。
李逵篤定胖春肯定不會看上李大郎。這不是長他人的志氣,滅自己的威風。而是事實。
胖春是廚娘,在宋朝廚娘一直是大戶人家仆人中地位最高的一部分之一,大多數時候,可以把之一都去掉。因為大部分仆人是賣身為仆,少則一兩年,多則四五年,但是唯獨廚娘不是,大部分都是雇傭制,是可以隨時隨地和雇主撂挑子的主。就足以看到廚娘的身份不一般了。
而且廚娘的收入也是仆人之中最高的一部分,甚至比管家都要高,尤其是在官宦人家出來的廚娘,一個月收入幾十貫也不在話下。
官宦人家出來的廚娘,要是去了商人家中,地位月俸都是成指數的暴漲。也就是欺負沂水縣沒有要上進的暴發戶,才將她的缺點給暴露了出來。真要是在京城,她的身價能夠漲到一個月三十貫,要是三品以上大員家里出來的廚娘,豪商們上百貫一個月的月俸都愿意出。
為什么?
一是身份體面,有面子。
招呼朋友來,挺著胸告訴周圍一幫不開眼的貨,俺家的廚娘伺候過尚書老爺,給王爺做過席面,這面子能是靠一座華麗的府邸能夠撐起來的嗎?你們受到邀請,來爺們這里能吃上一頓,那是這輩子的造化,吃完了回去,夠吹上半年的資本,懂不懂?
這是底蘊,是生活質量升華的具體表現。
胖春差點,主要怪周元官職不高。就算如此,胖春也是官宦家出來的廚娘,官宦人家生活中最終重要的一個活動就是請客多,規矩大。要是連正兒八經的席面都做不出來,還能在官宦人家當廚娘嗎?
從這一點來說,胖春的社會地位就要比李大郎高很多。
至少有錢人也會對她客氣,但是對李大郎,恐怕不呼來喝去就已經不錯了。
再說掙錢,李大郎如今的生意雖說不錯,但他的生意一年就紅火四個月,他一年的錢也就在這四個月里掙。說不定那天秘方泄露了,多了個競爭對手,他的生意就要被腰斬,甚至會更慘。但胖春就不一樣了,她隨時隨地都能獲得一份月收入超過二十貫的工作,旱澇保收。
當然,只要胖春在周家繼續做下去,周元這輩子都不會辭退胖春。
因為這是兩代人在周家伺候的仆人,是最為忠心的仆從,一個官宦人家,怎么可能沒有一兩個幾代人伺候他家的忠仆呢?
這還是體面,官宦人家的體面。
翌日。
縣衙大堂外,一群人扭打著進入了大堂。
周元穿著綠色的官府,烏紗官帽,一搖三擺的從后堂進入大堂之上,坐上了縣令的大椅,輕輕拿起驚堂木,重重的落下 砰——
烏木驚堂叩擊長案發出的巨響在大堂內回蕩,衙役們齊喊:“威武——”
周元看著大堂下亂糟糟的一群人,為首的幾個人推搡著一個狼狽的年輕人,叫嚷著,憤怒的咬牙切齒,似乎想要將對方咬死才解恨。
“堂下何人?”
“啟稟老爺,小人是街頭的酒肆主人,鄭二。”
“大老爺,小的是縣里的木匠。”
還有不少女人拿著五花八門的生活器具。有簸箕的,估計是掃地的時候被吸引來的;有鞋底子和針線,估計在家門口嘮嗑被吸引來的;還有搟面杖的,這位大嫂心可真大,家里人餓著,就趕來看熱鬧了。只是那個被打的很慘的年輕人突然哀嚎起來:“大人吶,救命啊!”
痞子!
周元先入為主,心中沒有絲毫憐憫,反而對被打者產生了一種不舒服的厭惡感。自從上堂之后,這家伙的眼珠子就沒有停過,這種人要說是壞人,不一定。但要說是本分人,真是抬舉他了。他喊救命,恐怕是以為看到了縣令,找到了救星。
“大人,小人王福,小人要狀告鄭二陷害小人,還有他,他,他…他們都動手打了小人。”
王福在大堂下一個勁的磕頭,哭的那個叫凄慘,可是光聽見哀嚎,就不見眼淚。當然了,這家伙埋著腦袋跪在地上,也看不出眼睛里是否有淚水。
“來啊!”
“大人!”衙役班頭上前一步,拱手行禮回答。
“先按規矩來吧!”
“是,大人。”
班頭吆喝一聲,中氣十足,整個大堂外的人都聽的真真的,仿佛是在耳畔說話似的:“左右,給我打!”
這叫殺威棍,反正打官司的小民都要遭這一難,王福怕了,眼神躲閃著一個勁的哭訴:“大人,冤枉啊!”
另外幾個人反而是愣了,他們不明白,為什么他們是有理的一方,還要挨打?
板子翻飛之下,底下人一個個鬼哭狼嚎,就連衙門外看熱鬧的路人都一陣害怕,這位大老爺怎么就如此狠的心呢?
很快二十大板打完了,王福也蔫了吧唧的,而周圍的原告對王福更恨了。沒來由的受此苦刑,都是這王福害的。
周元看差不多了,這才發問:“可有狀紙?”
“小人,小人…”
顯然是沒有,很多老百姓一輩子都沒有進過一次衙門,怎么可能會知道這些流程。周元也不在意,讓書辦開始記錄,而他開始問案:“你們幾個既然是原告,就說一下為何要狀告被告?”
“大人明鑒,我等都是縣中良民,半個月前王福這廝售賣我等牛肉,可沒想到這廝竟然用毒藥毒害的死牛肉來禍害我等,如今齊大娘家的孩子眼瞅著病的不行了,他卻矢口否認與我等的交易。”
“有認證,可有物證?”
“這個沒有。”原告隨后一激靈,反應道:“大人,王福無產無業,可是最近日日出入酒肆賭館,他這錢就是售賣牛肉的錢。至少有幾十貫啊,大人。他要是不賣牛肉,這錢哪里來的?”
周元問王福:“你可售賣牛肉給他們?”
“沒有,小人絕沒有售賣過牛肉給他們。”王福咬死了不說,他那牛的來歷能說出來嗎?一說出來,就是大簍子,他拼著挨頓打,也不能把自己給折進去。
周元繼續詢問:“爾既無產無業,那么說一下錢的來歷吧!”
王福眼珠子滴溜亂轉了一陣,編出了一個故事:“大人,我有個舅舅路過本縣,他老人家是商人,給了一筆錢給我修繕破敗的祖屋之用。”
“那為何胡亂花費?”
“小人在鄉里收人恩惠頗多,想這手里有錢了,請一些幫過小人的鄉鄰喝酒吃肉,回報他人的恩情而已。”王福裝作誠懇道。
衙門外,邱掌柜著急的在人堆里尋找,隨后他派來的伙計在人群里擠了一圈之后,回去報告:“掌柜的,李爺沒來。”
邱掌柜氣惱道;“怎么可能,他不是住在縣衙里嗎?”
伙計無奈道:“或許他不喜看熱鬧呢?”
邱掌柜有點抓瞎了,他導演這么一場大戲,可是正主不出現,豈不是讓他白費功夫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