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神原觀伸過來的手,那直視自己毫不避讓的眼神,有那么一刻,上野純子覺得自己真的很卑鄙。
因為只要和神原觀相處過,都會發現他真的是一個非常容易看透的人。
從某種方面來說,神原觀的心思簡直單純到和小孩子一樣,就是那種誰對他好,他就對誰好的性格。
他太簡單了,也太純粹了。
純粹到利用他的愧疚,與父親串通好提出這種要求,此時看著他的眼睛,上野純子居然都不敢直視,有一種很強的負罪感。
不過如果用小孩來做比喻,神原觀是心思單純的小孩,那上野純子就是占有欲極強的孩子王。
無論是搶奪,還是欺騙,只要喜愛的玩具與零食最終到了自己手里,她就十分開心,對手段并不介意。
“我答應你。”
她握住神原觀的手,雖然虛弱,卻用了很大的力,激動到甚至手都在顫抖。
終于成功了。
太好了!
“啊啊啊啊!!!”
緊那羅聽到這句話,看著雙手緊握,四目而對的兩人,低頭抱著腦袋死命捂著耳朵。
這幕狗血場面,讓她感覺自己人都裂開。
“我不聽我不聽,都是假的,都是幻覺!憑什么憑什么!你們不能在一起啊啊啊!!”
吳風水面色也不好看,她幾次想要掏槍,猶豫了半天還是忍住了。
目的達成,上野飛矢心情也愉悅了起來。
按理來說,自己寶貝女兒的終身大事,他做父親的應該多考慮一下。
初次見面,就直接逼婚,這也太倉促了,整的自己像是什么土匪惡霸,太不體面。
但這是有原因的...現在看來,神原觀無論是那戰斗意志,還是人品,大致都沒什么問題了,但要參加忍法之戰的話,實力上可能還稍微差了點。
“你也聽到了,他愿意和我走了,兩個月后來喝我女兒的喜酒,我們一家人就先走了。”
他一邊笑著,一邊拔起桌子上的忍刀入鞘,收入腰間。
走到吳釋天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管他臉色有多難看。
“多謝這段時間對小女的照顧,事后我會讓人送禮過來的。”
吳釋天冷哼一聲,神原觀親口決定的,現在他也不好說什么。
“不送。”
接下來,上野飛矢打開房門,伊賀的人一個接著一個走出,神原觀卻遲遲沒有出去,看著吳釋天等人正欲開口。
吳釋天卻搶先一步,沒好氣的說道。
“記得多回來看看,臭小子,轉眼就去給人家當少爺了,老子本來還想把女兒嫁給你的。”
神原觀也不好意思,吳釋天幫了他很多。
正在這時,緊那羅突然走上前來。
她眼睛紅紅的,鼻子還一抽一抽,似乎哭了。
但她很快檫了檫臉,裝作一副沒有事的樣子,眼睛蓄滿了淚水抿著嘴死死看著神原觀道。
“你不可能和她在一起的,等你們結婚那天,我就把我媽叫過來和我過去搶婚,到那時候我看誰敢攔我。”
想起之前那一吻,神原觀低垂眼簾。
“你別傻...”
“到時候我把東京組的兄弟都叫上,和你一起去。”
吳風水插話,讓緊那羅大為感動,她感覺自己終于有人支持,緊緊抱著她哭的稀里嘩啦。
“風水姐....還是你對我好。”
神原觀感覺頭開始痛了。
“怎么你也來...”
“忘記了?還欠我兩場電影呢...”
聽到這話,緊那羅的假哭一止,楞楞地抬起頭看向吳風水,眼神已經開始不對,吳風水見狀立馬改口。
“別多想,那個蜈蚣臉砍了我一刀,這個場子我一定要找回來,下一次,我要看看是喀秋莎火箭炮厲害,還是他的刀厲害。”
吳釋天則沒有說話,在旁邊抽著雪茄,這件事還沒完,遠遠沒有。
現在只是暫時的的退讓而已。
接下來,緊那羅跑了出去,不知從那里拿來一個包裹塞到神原觀手里。
“這是....”
“給你買的衣服,你到時候打開看就知道了。”
“還有哪個歐巴桑不是什么好人,你千萬不要在結婚前和她做那種事情,就是那種########的事,還有....。”
神原觀都呆了,她在說什么?這種知識容量真的是十六七歲的小姑娘應該知道的嗎?說實話他都不是特別懂。
“一定要等我到,知道了嗎。”
神原觀無可奈何的點點頭,剛剛接過包裹,吳風水也從外面拿了套衣服進來。
“你好像很喜歡穿校服,這身是按著你校服款式改的,里面縫了防彈夾層,只要不是步槍近距離掃射,一般子彈打不穿。”
緊那羅狐疑的看著吳風水,感覺有些內憂外患的意思。
而吳風水本人則是一臉坦然道。
“我是看他好像也沒衣服了,總不能穿著病服出去,這個就先穿著吧。”
接過兩身衣服,道了聲謝,神原觀在隔壁房間換上校服,最后和一臉復雜的緊那羅等人道了別,走出了醫院。
雖然后事還沒解決,但吳族的事情就這么告一段落。
兩天后。
這兩天里,上野飛矢以考察期為由,神原觀一直住在上野家宅。
這是一片挺大的和式建筑群,占地接近一兩個足球場面積,里面有很多兩層樓的木制住宅房,假山,流水,石橋,鯉魚。
據上野純子說,他們一族的核心成員,徒子徒孫,大都住在這里,也是他們飛矢組的總部。
這兩天里,神原觀算是徹底體會到了什么叫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生活。
他什么都不用管,每天就推著輪椅帶上野純子在家里瞎逛,沒事練練拳,和上野純子聊天,了解一下他們的家族風俗習慣。
然后到點了就吃飯,每天吃的東西不說山珍海味,但味道也是極好,可能是因為他們家開料理連鎖店,有不少專業廚師的原因。
不光食材新鮮,料理講究,而且想吃多少吃多少,想吃幾頓吃幾頓,把神原觀都吃撐了。
除此之外,衣服也有人洗,他來的第一天,就有專人給他量了尺寸,定制了不少合身衣物,雖不知道為什么大多都是和服,但其它款式也有,從居家到外出,休閑到正式場合塞滿了一整個衣柜。
說是他來照顧上野純子,不如說他是來享受別人照顧。
總而言之,就現在的生活還真和吳釋天說的一樣,神原觀感覺自己就像是古時候大戶人家的少爺,萬事不用操心,日子過得舒坦極了。
這天,天氣正好,陽光明媚。
上野純子一席白色和服,靜靜的坐在輪椅上,膝蓋上鋪著一張毛毯,蓋住了打滿紗布的小腿。
輪椅停靠在小橋邊,身下是潺潺流動的溪水,一尾尾紅鯉在水中聚集,她黑發披肩,襯著白皙的臉,十分恬靜。
嘴里綴著淡淡笑意,手里拿著飼料,有一把每一把的喂著池塘里的魚。
雖然不能站起,但她一臉幸福,畢竟,馬上就能和心愛的人結婚了。
身后傳來的掌風呼嘯,神原觀赤裸上身,打著自創的三勁拳。
這套用整,化,剛,三種特殊破壞力結合而成的拳法,不光能強身健體,還能練就剛柔拳法,整長勁道熟練度。
后者尤為重要,雖答應了與上野純子結婚,放棄了打敗強者,揚名立萬的想法,但自強不息的念頭,已經扎根在了骨子里。
從他身體恢復后,他一刻不停的在修行,打磨肉身,增強技藝。
也許,是因為機緣巧合,自從他放下了爭強好勝的念頭后,練武時不再抱有打人的想法,他的內心平靜了許多。
心態的變化也體現在了拳法上。
他的出招不再那么過于極端,反而收放自如了許多,身上的肌肉一起一伏,渾圓自然,宛如一塊上好的白玉,在陽光下雕琢成型。
可這并不意味著他失去了兇性。
他只是把狠毒藏了起來,藏的很好,藏的很深,就像是合上了劍鞘的利劍。
神原觀揮空的掌法一變,整個人動如脫兔,腳下縮地連踩,瞬間移動到了一顆一人合抱的巨木旁。
然后攜帶著加速度,渾身的力量全部集中在雙手上,狠狠印在了樹木的軀干上。
半米粗的樹干劇烈搖動,蒼綠的樹葉抖動而下,這還沒完,神原觀身隨步走,繞著大樹連連出手,一掌又一掌就像是鐵錘一樣轟擊在上面。
大摔碑手!
轟轟轟轟!
接連不斷的碰撞聲響起,池塘中聚集在一起的魚兒都因此受驚,四散而逃。
水中出現了一片片高頻顫動的漣漪,好似地震一般。
當神原觀終于合掌吐氣之時,他面前的一人合抱的大樹,上面蒼老如牛皮一樣的樹干,已經出現了密密麻麻的掌印。
掌印最深處可達兩公分,深色的樹皮好像被壓路機壓扁一樣貼在樹干上,過了一會又緩緩掉落在地,露出了里面淡色的樹芯。
剛勁LV.1LV.2
化勁LV.1LV.2
這一幕讓旁邊站著的黑色和服少年大張著嘴,呆呆佇立良久才反應過來,見神原觀收招,連忙遞上毛巾跪舔道。
“姐夫,這招好厲害,你打原田真武的時候怎么沒用。”
神原觀接過毛巾檫了檫身上的汗。
“那時候我還不會這招。”
從收獲剛勁化勁到現在,他用大摔碑手歷經過多次實戰,那天在車庫里,打了那名殺手快百來掌,活生生按死在墻上,不光人靶練招收獲了大量實戰經驗,又加上三勁拳苦練多日,兩種勁道突破到LV.2實屬正常,并沒有給神原觀多大驚喜。
水到渠成而已。
見上野飛羽一臉羨艷,神原觀倒是習以為常,這是上野純子的親弟弟,人有些奇怪。
第一次見時假扮成上野純子的模樣,為此還意外打了他一頓,不過住到上野家之后上野飛羽每天跟在他身后,態度還很恭謙,每天端茶送水遞毛巾,雖然也不知為什么,但兩天相處下來,關系倒是不錯了。
“你每天在旁邊看我打拳,不用去上學嗎?”
聽到這句話,上野飛羽露出苦色。
“上學...我爸都把我禁足了,沒學會一項忍術之前不許我出門,說我丟人現眼。
姐夫你可能不知道,老爸前兩天教訓得我夠嗆,你看看我背后,全是他拿竹條抽的。”
說著上野飛羽解開身上的和服,露出后背給神原觀看,果不其然,光潔的后背上道道血痕。
可能是脫衣服時碰到了,痛的上野飛羽直抽冷氣。
神原觀有些疑惑,上野飛羽都十五六歲的人了,雖然自己沒經歷過,不過聽別人說,一般到了這個年紀,都很少被父母打的,一般都是口頭教訓。
“為什么打你?”
上野飛羽還沒說話,那邊上野純子就推著輪椅的輪子掉頭過來了,見他這副模樣沒好氣道。
“還不是因為他太廢,連這次的忍戰都沒資格參加。”
上野飛羽見姐姐過來,穿上衣服叫苦:“那能怪我嗎?我也想爭口氣啊,可我們家的忍術,哪一個是正常人能練的,殘廢率,死亡率,精神崩潰率這么高,我挺不過去啊!”
上野純子呵呵一聲:“那我怎么就練會了?父親怎么就練會了?你的意思是我不正常?父親也不正常?族里沒一個正常?”
“這不是明擺...生而為人,我很抱歉。”
看著姐姐冷厲的目光,上野飛羽果斷改口,他心里是絕望的。
他短暫的十五年人生里,用切身經歷感悟出了一個深刻的道理,當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是精神病的時候,唯一那個正常的人,才是真正的瘋子。
所以錯的并不是他,而是這個世界。
可至少,上野飛羽轉頭看向淡藍雙眼的神原觀,至少這個未來的便宜姐夫,是他唯一能接觸到的正常人。
至少在他變成紅眼睛之前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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