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你怎么了神原君?”
神原觀回過神來,上野純子在自己面前一臉疑惑擺著手,才發現剛剛都是幻覺。
他露出個勉強的笑容。
“沒事,有些走神而已。”
可他眼底卻劃過一抹驚悸,那到底是什么,來自第六感的提醒?
他認為第六感這種東西,說白了就是生物為了趨利避害進化出的特殊感官。
剛剛將對方當做假想敵的那一刻,他好像透過表象,看到了什么未知的東西,那是隱藏在上野純子皮下,血肉與靈魂散發的磁場。
那是何等的丑惡與瘋狂的一幕。
那群提著薙刀,殺得人頭滾滾,生啖烏鴉與敵人的血肉的無間惡鬼,持拿的兵器,使用的縮地刀法分明和上野純子給他展示的一模一樣。
神原觀猜測,這些人肯定是和上野純子有聯系的,甚至就是她的祖先。
能給他這么強烈的威脅,甚至到了出現幻覺來提醒他的地步,這群祖先簡直強的發指。
對方的家世在他眼中也越來越神秘,剛開始還以為和他一樣只是個普通學生,后來又變成極道千金,再然后連這些鬼武士祖先都出來了。
這真是,他也不知說何是好。
尤其是最后上野純子的眼神,似乎是她內心的映射,非常恐怖。
不過好在神原觀心比較大,嚇了一跳后也沒別的了,還是說說笑笑聊著天,根本不放在心上。
他之所以不在乎,也不害怕,只是因為他知道,所謂惡鬼,也是人變的。
而他不當人,已經很久了。
聊了一會,主要是夸了一下對方的刀法后,神原觀決定開始訓練了。
正好他手傷還沒好,很多訓練也做不了,尤其是他準備的新型訓練法,這會功夫練縮地正合適。
接下來他在上野純子的幫助下穿上了那雙千針足具,穿之前對方還往鞋子里倒了一些刺鼻的黑色液體,她解釋說是止血藥。
咔拉,咔拉。
一個個看起來有些復雜的金屬扣紛紛系好,神原觀坐在地上看著自己腳就這么莫名其妙大了一圈,在上野純子的指揮下他試著站了起來。
剛剛站起來神原觀就倒吸了口冷氣,他還是習慣腳跟著地的站立姿勢,但是鞋底密密麻麻的斜坡針刺,讓他不得不用前腳掌的幾根腳趾支撐身體重量。
“痛苦,是最能讓人長記性的方法,在千針足具的固定下,你只能按照縮地的方法站立和行走,如果想要休息,或者動作變形,那么腳底下的尖刺就會提醒你。”
“忘記說了,每只鞋重二十公斤,是用來鍛煉你腿部肌肉力量的,今天先走一個小時,等你習慣了這個重量和這種姿勢,我們再提高難度。”
神原觀點點頭,沒有反駁和提問一句,咬著牙就向前邁了一步。
二十公斤的重量是什么概念,聽著可能感覺很輕,實際上他腳下簡直和生根了一樣,挪都挪不動。
重重放下去的瞬間,因為重量壓制,他的前腳掌不受控制地踩在了針尖上,瞬間就被插入了足足半公分!
神原觀瞪大眼睛,牙關緊咬,可真是痛到了骨子里,他的左腳在這一步下被刺穿了不知道多少個洞!
盡管做好了心理準備,他也沒想到上來就挨了下狠的!
‘不行,太重了,平靜姿態根本負荷不了這種重量..’
他雙眼化為猩紅,身上的肌肉略微臌脹起來,這次是右腳,一步邁出。
如同盔甲的腳重重踩在了地板上,神原觀微微喘了口氣,力量翻倍之后走起來倒是輕松多了。
他抽出被刺穿的左腳,忍著痛繞著道場慢慢走著,每一步為了控制力道都很慢,走的十分艱辛。
可他憤怒姿態力量雖然上去了,但對肌肉的控制力下降了,時不時用力過度,狠狠踩在針尖上,刺得千瘡百孔。
全插進去倒是不至于,畢竟腳底骨頭比較淺,頂多就是插在骨頭上。
可是痛啊,實在是太痛了,什么叫做痛入骨髓!那種痛苦簡直難以想象!
一分鐘,兩分鐘,神原觀慢慢走著。
才繞著道場走了半圈,他就大汗淋漓,因為劇痛和特殊姿勢固定,加上兩只腳四十公斤的重量,他的體力下降得非常快,翻倍的體質都不夠他揮霍。
他的雙腳刺痛無比,多了無數個血洞,被汗水和止血藥刺激的如同火燒一樣疼。
他的小腿肌肉和大腿內側肌肉時刻因為腳尖站立這個姿勢而崩的筆直,沒有半刻放松過,已經開始酸脹起來。
上野純子跟在他身邊,沒有催促,也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陪伴著他。
神原觀大口喘著粗氣,頭發已經濕透了貼在臉上,眼睛已經被汗水浸地模糊一片。
他眼睛直愣愣得看著前方,雙拳死死握成團,青筋暴起。
他又邁出一步。
十分鐘,二十分鐘。
神原觀繞著道場慢慢走著,他的速度越來越慢,漸漸地變成一個百歲老人。
腰背弓著,雙腿抑制不住地發顫,抖動得和癲癇病人一般。
他的眼睛里全是血絲,面目扭曲成一坨,腮幫子鼓起,牙齦都咬出血了。
雙腿如同灌了鉛和水泥,變得無比沉重,尤其是小腿肚子上的肌肉,簡直無時無刻不像是被烈火焚燒,還是那種一邊烤,一邊刷著調料的灼熱刺痛。
雖然腿部肌肉麻木,擠不出一點力來,可他但凡敢松懈半點,腳就會狠狠踩在針尖上,扎得血肉模糊,這么多次下來,他感覺自己腳掌都已經千瘡百孔,徹底爛掉了。
而上野純子往鞋子里倒入的黑色液體似乎確實是止血劑,只是這個止血劑和碘酒似乎沒區別,死死咬在傷口上,劇痛無比。
五根支撐身體重量的腳趾好像要骨折般發出呻吟,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山上行走,如同陷入十八層地獄般。
時間過得越來越慢,他的喉嚨干渴,渾身的水分似乎都擠了出去,整個人就像是迷失再沙漠中的旅者,看不到半點希望。
到了這種份上,什么技巧,什么力量,都已經是狗屁,只剩下劇痛鞭撻下的本能的反應,以及純粹的意志力。
如果要問神原觀現在,最折磨他的是什么?
腳底的劇痛?肌肉的疲憊?還是那已經快脫水的身體?
這些都不是。
最折磨他的,是那無時無刻想要放棄的想法!
他不想走了!
這根本不是修行!
這是折磨!這是酷刑!
這是對身體,對精神,對意志力摧殘的酷刑!
他能感覺到自己每走一步,他的身體就會蜷縮一點,他每走一步,他的腰背就會被壓地更彎。
他的尊嚴在這雙鞋的摧殘下已經支離破碎,甚至產生了恐懼之心!
他的眼前已經出現了幻覺,似乎有一群人正在嘲笑他狼狽的姿態,看著他滑稽的每一步笑得前仰后叉。
他想躲,他想逃,他想掙脫,可是這雙鞋牢牢束縛著他,讓他像是一個玩物一般供人娛樂!
上野純子看著神原觀空洞的眼神默不作聲,她知道此刻對方在想些什么。
這雙鞋本來就是刑具,用來摧殘人的意志與精神的最好刑具。
鐵打的人穿上了這雙鞋也要痛哭流涕,磕頭求饒,她已經見過了太多這樣的丑態,包括她自己曾經也是。
哭喊著求父親脫掉這雙鞋,甚至想過自盡來一了百了,因為活著比死了還要痛苦!那段回憶,她至今不愿意想起。
正常來說,訓練者要用各種方式逼迫修習者繼續走,還要在這個施壓的過程中把握好度,以防止對方真的想不開咬舌自殺。
可她到底是因為心疼神原觀,從始至終沒有逼迫他繼續走下去,如果他真的堅持不住想要休息,坐下來就行。
一個小時已經過去了四十分鐘。
神原觀還在走。
他雙眼瞪大,面容呆滯,整個人已經失去了意識。
口角流出唾液拖出一條絲線也恍若未覺,腳下一步步挪著,行動非常緩慢,讓人看了覺得像是個喪尸。
上野純子目露驚駭,她沒有半點瞧不起神原觀丑態的想法,他已經做的比她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好,從始至終沒有叫過半句痛,喊過一聲苦和累。
甚至連求饒之類的話都沒有!
當然,沒有求饒是因為根本沒有人逼他,可正是因為這樣,她才覺得震驚。
人的自制力其實非常的差,沒有現實的壓力或者有人逼迫的話,想要成功做好一件事難如登天。
何況是這種慘無人道的酷刑!
她不知道什么樣的人能去主動忍受這種酷刑,起碼家族歷史上,幾乎每個修習縮地的人,都是別人逼著才能練出來。
這種秘術的修習就像是戒毒一樣,根本不是個人的自制力能抗住的,太多人練之前信誓旦旦,上手了后悔莫及,哭喊求饒著要求退出。
因此必須得有人逼著,用盡各種能想到的辦法逼迫修習者才有可能練成。
是有可能,不是絕對。
因為哪怕有人看著,可這個秘術的死亡率和精神崩潰率仍然高達百分之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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