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樓沒有直接對香山飯店的設計進行修改,一來這么做不禮貌,這畢竟是貝聿銘的作品,他已經指出了問題,如果再直接修改的話就有些過了;二來,要是執著于各種細節,反而落了下乘,現在貝聿銘需要的并不是細節上的修正,而是整體設計理念的重新思考。
他并不是沒有設計好香山飯店的能力,而是對東方建筑文化的了解還不深入,暫時沒能體會到其中的精髓,等再過若干年,貝聿銘設計秀美術館和蘇州博物館的時候,就完美地把握住了這種精髓,并將其和現代建筑圓潤地融合在一起,造就了兩座經典。
所以更重要地是對他的啟發,縮短他理解東方建筑文化的時間,然后他自己就能找到如何修改方案的辦法,到那時候,再協助他對一些細節進行調整就可以了。
“我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一些東西,但還不是很清楚;愛玲,你幫我問賓館借兩輛車,我們再去香山現場看看吧!”貝聿銘說道,這次他的夫人盧愛玲也陪同他一起來了,負責照顧他的生活起居。
來到香山之中,到了虛朗齋的舊址,繼續向上爬,站在高處俯瞰那塊地方,貝聿銘思考了許久,“現在看來,如此大體量的建筑放在這里,確實有些突兀了,或許我們應該把飯店的規模縮小一些。”
這樣再好不過了,反正顧為民他們的目的也只是想利用貝聿銘的身份和聲望來展示國家對外開放的決心罷了,他們并不在乎建筑的大小。
歷史已經證明,這么大體量的香山飯店很難在短期內收回成本,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是對國家財力的浪費,當然,這種浪費和國家能從這個項目中能得到的收獲比起來根本不算什么,但能節省一些總是好的。
“小林,你把虛朗齋的圖拿出來我再看看!”貝聿銘吩咐道,“上次你在會議上展示的部分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想再對照現場研究下。”
林樓展開了圖紙,虛朗齋由書禪室、學古堂、郁蘭堂、貯芳樓、物外超然等建筑構成,南部有一座石渠,能將蜿蜒流水引入其中,而香山飯店的選址就在這里,在貝聿銘的設計中,這處曲水流暢被保留了下來。
在圖紙上,建筑整體規模雖然不小,但每一處建筑都不大,依山勢而建,和周圍的環境幾位融洽地結合在一起,貝聿銘盯著圖紙沉思良久。
回去之后,貝聿銘便開始了緊張地工作,不斷畫出草圖讓其它人完善,對一名建筑師來說,他的畫工確實有些不合格,不過身為成名的建筑師,這些活兒交給手下人去做就好了,好在他們都熟悉了貝聿銘的畫風,倒也不擔心分辨不出來。
這些活兒就沒辦法在會議室里完成了,于是他們借了BJ市院的畫圖室,來完成這份工作,一進到畫圖室里面,林樓就愈發地懷念電腦時代了。
一間類似工廠的房子里面,密密麻麻地擺放著許多桌子,這些桌子或是水平面的,或是桌面微微傾斜,許多戴著眼鏡的設計師都趴在桌子上忙碌地繪圖,不少人的眼睛都快貼到紙上了,看來長時間的伏案繪圖對他們的視力造成了極大地損壞。
“這里的燈光太昏暗了!”弗里德曼看得直搖頭,“這里的窗戶應該再大一些,白熾燈也應該換成燈管才對。”
“不好意思,現在國內的玻璃和燈管生產技術還不過關,沒辦法給諸位提供更好地條件。”陪同他們一起過來的劉桐趕緊道歉。
“不過我已經和他們商量好了,靠窗戶的那幾張桌子,這段時間就給你們用好了,那里的光線能好一些。”他指著床邊空著的幾張桌子說道,這是整個畫圖室最好的位置,光線相對充足,旁邊幾位設計師看得眼饞的不行。
但是為了盡早完成香山飯店的設計任務,就只能委屈他們了,原來桌子的主人換到了中間,中間的換到了角落,至于角落的那幾位,就只能等林樓他們用完,晚上再過來加班了。
在沒電腦的時代,大到城市布局,小到一磚一瓦,都是一筆筆畫出來的,市院肩負著BJ市大多數設計任務,他們的工作可不輕。
“來,這些給你們戴上吧!”瞧見他們似乎沒有準備,市院的一位工作人員趕緊找了幾副袖套遞給他們,畫圖最廢不僅是眼睛,長時間伏案會導致頸椎硬化,而袖子在圖紙上磨來磨去也會加快布料的損耗。
現如今做一件新衣服可不是容易的事情,每年的布匹供應有限,只能憑票購買,所以設計師在畫圖的時候都戴上了袖套,袖套磨壞了還可以再換,衣服袖子要是磨壞了,那就難收拾多了,非得被媳婦給罵死不可。
“這倒是個好辦法!起碼我在這天氣不用覺得冷了!這里可沒有空調。”弗里德曼嘀咕了一句,在美國,設計師都是擼起袖子來干活的,有空調的時候還好,沒空調的情況下,到了秋冬季節可就不能這么干了。
他們的繪圖桌上往往還裝著可以移動的小臺燈,在繪制某處細節的時候可以把臺燈移過去,但是現在,就只能依靠陽光和屋頂的燈光了。
“這里真是太落后了!”弗里德曼一邊發著牢騷,一邊占據了最好的位置。
他都嫌落后,林樓自然不用說,就算是美國最好的設計事務所,他們的繪圖室依舊需要依靠手繪,那有電腦繪圖來的方便?
看到他們準備開始畫圖,一些不太忙的市院設計師漸漸放下手頭的活兒,遠遠地伸著脖子打量,他們也很好奇,美國的設計師繪圖水平到底如何。
“好像也一般吧?這種水平的圖我也能畫!”看到弗里德曼動筆,有人小聲嘀咕著,弗里德曼的繪圖能力并沒有征服他們。
“等會兒,你看看內個,這圖真不錯啊!”有人指著林樓的桌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