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之后,趁著趙章還沒有覺察提前逃出中牟的魏國相國公叔痤還有公子朝二人抵達了魏國都城安邑。
在這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算短的一個月時間之中,這兩人先是遭受到了由中牟沿著要道追襲而至的數百趙國騎兵的追殺。
憑借著幾分僥幸擺脫了身后的趙國追兵并趕到趙衛邊境之時,這兩人卻驚訝地發現往日里松散非常的邊境守軍此時已經擺出了一副嚴陣以待的架勢,而這些人手中所持有赫然便是他們二人的畫像。
可以說一旦他們在這個敏感時刻出現在趙衛邊境,那么迎接他們的絕對會是數量眾多的趙國士卒。
面對如此這般前路斷絕的局面作為魏國相國的公叔痤當機立斷放棄原來前往衛國改道魏國的計劃,改為直接橫穿太行山脈南麓直接進入魏國如今都城安邑所在的河東之地。
于是在接下來的大半個月的時間之中,為了躲避趙國追捕的魏相公叔痤帶著公子朝遁入了廣闊的太行山脈,向著目的地魏國都城安邑的方向緩緩而行。
也許是趙國真的不曾想到這兩人真的會從那充滿危險的太行山脈返回魏國河東之地,在經過了大半月山間小徑的跋涉之后公叔痤二人最終是踏上了魏國土地。
又或許是上天真的眷顧這兩人,在他們兩人抵達魏國臨近太行山脈城邑的時候,剛剛巡邏歸來的城邑守將認出了公叔痤的身份。
于是在一隊魏國甲士的護衛之下,可以說是歷經了一番艱難的公叔痤與公子朝二人總算是獲得久違的安寧。
就在這兩人剛剛抵達魏國都城安邑的同時,身為相國的公叔痤隨即收到了來自等候自己相國許久的當今魏國國君魏擊的召見文書。
看罷文書的魏相公叔痤也來不及行什么覲見之前的禮節了,只帶著一身風塵仆仆便來到了自己效忠了二十余年的國君面前。
“君上,臣公叔痤回來了。”看著正在幾案之后奮筆疾書批閱奏疏的魏侯魏擊,公叔痤連忙上前躬身拜道。
聽到這道熟悉的聲音魏侯魏擊手中的毛筆先是一頓,隨即只見這位魏國國君帶著不可置信中又夾雜著幾分欣喜的神情看向了站在他面前的公叔痤。
等到再三確認自己眼前所站立的是真真實實的公叔痤之后,魏侯魏擊連忙擱下手中毛筆站了起來,幾步之間這位可以稱之為如今天下最具有權勢的人便來到了自己最為倚重的大臣面前。
看著自己相國公叔痤臉上那明顯的勞累,再回想起大半月之前自己接到那封書信時的神情,魏侯魏擊的心中一時之間百感交集。
這些復雜的情緒最終還是匯聚成為了一句話:“公叔痤,你辛苦了。”
聽著魏侯魏擊親口說出這一句,身為相國的公叔痤頓時感覺自己這一個月翻山越嶺的艱辛都已經不算什么了,只要有魏侯魏擊這一句話就夠了。
這種感動并沒有在相國公叔痤的心頭留存多久,很快他的心神便被魏國即將所要面對的險惡局勢所占據了。
在沉默了一段時間之后公叔痤對著面前的魏侯魏擊躬身說道:“公叔痤多謝君上掛念,為了魏國的利益,公叔痤受這點苦又算得了什么。不過公叔痤畢竟一月未歸,如今有些事情想要請教君上。”
“這一個月的時間之中,在我魏國西邊的秦國以及南方的楚國是否有什么動作?”
“這一個月的時間之中,我魏國與趙國的邊境是否有什么異常?”
“經過了這一個時間的準備,君上是否做好了出兵趙國的準備工作?”
短短幾句之間公叔痤便已經將自己心中存在的幾個問題全都拋了出來,其實與其說這些是問題倒不如說是公叔痤對于如今天下局勢的一種推測。
雖然這些都是公叔痤提出的問題,但是從他問出這些問題之時那篤定的語氣之中可聽不出一點詢問之意。
面對公叔痤所拋出的這幾個問題,魏侯魏擊并沒有急于回答,反倒是不緊不慢地來到了大殿之中那幅地圖面前。
借著這幅地圖魏侯魏擊向著自己的相國公叔痤介紹道:“一月之前在收到相國命快馬送回來的書信之后,寡人便命令靠近秦國的河西之地,靠近楚國的河內之地以及毗鄰趙國的蒲陽、鄴城等地加強戒備,而事實果然也如相國所預料的那樣。”
說著魏侯魏擊忽然停頓了一下,將手指首先移向地圖的西部方向之后只聽他沉聲說道:“三國之中第一個作出反應是秦國。大半月之前駐守于洛水西岸的秦國七萬精銳突然開始行動了起來,意圖對我魏國的河西之地展開進攻。”
說完了秦國作出的動作之后,魏侯魏擊將目光看向了南方的大梁方向繼續說道:“接下來有所動作的就是楚國。據大梁前線的所派出的斥候探聽得知,六萬楚軍已經駐守在了我魏國對面的榆關之地,看架勢或許隨時就會對我魏國所占據的河內之地展開進攻。”
最后,魏侯魏擊將目光看向橫亙在自己魏國北方的趙國身沉聲說道:“最后有所動作的便是趙國了。據蒲陽和鄴城回報的消息來看,趙國已經在趙魏邊境悄悄增加了守軍,所針對的對象不說也是我魏國。”
“還有據駐守在中山的龍賈傳回來消息來看,中山國余孽最近仿佛是得到了某種支持似的,開始對我魏國在中山的城邑展開零星進攻。”
默默聽完了魏侯魏擊給自己講述的周邊形勢之后,公叔痤的心中不由產生幾分壓抑的感覺。
如今秦、趙、楚三國都對魏國作出了防備,魏國要想打破這三國所組成的包圍網并維護好魏國的利益恐怕沒有這么簡單。
然后只聽公叔痤對著魏侯魏擊沉聲說道:“啟稟君上,公叔痤以為如今三國都對我大魏虎視眈眈,若是同時對上這三國就算是以我大魏的國力也是力有未逮。”
“我大魏若想破解如今的危局,要想三路齊攻已經不是不可能。倒不如抵擋住其中兩個方向穩住陣腳,然后選擇一個方向以雷霆手段迅速突破。”
“相國此策正合寡人心意。”聽到公叔痤的建議之后,魏侯魏擊突然面露微笑對他說道。
隨即魏侯魏擊再次將目光放在了地圖之上沉聲說道:“相國請看在河西方向,寡人已經派了將軍樂羊為主將率領三萬大軍前去增援,加上河西原本駐守的五萬人,我魏國在河西之地一共駐守了八萬精銳。”
“憑借著樂羊將軍的軍事才能,長驅直入秦國腹地或許不太可能,但只是抵擋秦國的兵鋒的話還是綽綽有余的。”
接下來魏侯魏擊又將目光移向了榆關方向,對著公叔痤說道:“至于榆關方向,翟角將軍所率領五萬大軍已經在大梁城枕戈待旦了。相信以翟角將軍的能力,以相近的兵力防守住大梁城應該不是什么問題。”
“至于北方的趙國嘛…”當提到趙國之時,魏侯魏擊語氣突然變得危險,臉上的神情也是愈發顯得狠厲了起來。
在魏侯魏擊看來秦、楚兩國和魏國擺開陣勢干一仗固然可惡,但是北方趙國這個魏國原本的盟友居然敢于冒著觸怒自己的風險與秦楚合作對付自己卻是更加令他難以接受。
如果這次不好好教訓一下趙國這個數十年以來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弟趙國,那么他大魏的面子往哪里放,他魏侯魏擊身為天下霸主的尊嚴又在哪里。
隨后只聽魏侯魏擊沉聲說道:“寡人決心率領五萬魏國甲士攻伐趙國,以泄寡人心頭之恨。”
“砰”的一聲巨響,只見魏侯魏擊右手緊緊握拳砸在了他面前的地圖之上,而如果仔細看他的拳頭所在的位置那分明是——趙國都城中牟。
“噠噠噠…”
就在魏國君臣在商議著出兵趙國的計劃時候,距離魏國都城安邑千里之外的北境草原之上一支騎兵正急速地奔馳。
雖然這群騎兵有著各異面容、有著不同的年齡以及那一段段與眾不同的經歷,但是從這些人身上所穿的玄色甲胄之上還是一眼能夠看出這些人的共同身份——秦國騎兵。
身下是帶著嘶鳴飛快躍動馬蹄的雄俊戰馬,馬背上載的是一支支鋒利箭矢以及那一桿用來沖刺的長槍,背上背的制式騎兵弩還有腰間那柄能夠在戰馬飛身之間給予敵人致命一擊而環首刀。
這支便是從秦國建國起便已經存在,又在數百年前的穆公之時便已經在對抗西戎的戰爭之中嶄露頭角,并最終在秦公嬴連這個來自后世的靈魂以及大良造吳起這個練兵大家手中的脫胎換骨的秦國鐵騎。
在這二十余年之間秦國鐵騎曾于義渠會獵于北地草原,曾與蜀軍交鋒于漢中平原,也曾在西涼之地追逐戎族,這一次這個不同于以往并且一定會在未來戰爭之中擔當主角的兵種即將面對他的新對手——魏國甲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