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身穿著齊公服飾的當代齊公姜積在數十名宮廷禁衛的護衛之下,一步一步地登上了齊國都城臨淄的城墻。
繼承齊國國君之位四十九年以來,齊公姜積每一年都會像今天這樣登上這臨淄城的城頭。
在一開始還身處壯年的齊公姜積身手矯健,還能做到躍步而上;但是隨著時間的不斷推移,齊公姜積也就沒有壯年之時的那般輕巧了。
到了如今已經是一位風燭殘年的老者的齊公姜積,能夠做到的也就只有一步一步艱難地登上臨淄城的城墻了。
有人或許會問為什么齊公姜積對于攀登臨淄城墻這事如此熱衷?
因為齊國宮室之中的爾虞我詐讓齊公姜積感覺到厭惡,因為朝堂之上的田氏專權讓齊公姜積感覺到不滿。
因為站在臨淄城的最高處,齊公姜積才能感覺是這個國家的主人,才能感受到姜氏先祖帶給這個國家的榮光。
往日,當齊公姜積登臨城墻,眺望遠方之時,他看見的是一個齊國秀美無雙的齊國國土。
而今日呈現在站在城頭的齊公姜積眼中的依舊是那秀美無雙的國土,但是如今齊國的國土之上卻是沾染上了難堪的印記。
沒錯。
在齊國臨淄城外建營駐扎的二十萬諸侯聯軍,就是齊公姜積眼中的難堪印記。
看著不遠處那軍容整肅的聯軍大營,聽著從聯軍大營之中傳來的訓練號子,齊公姜積感受到的不再是姜氏先祖的榮光。
而是恥辱,是一個君主心中最為沉重的恥辱。
看著看著齊公姜積的呼吸漸漸變得沉重,任誰都可以看得出來這位齊公心中壓抑著的憤怒。
死死壓住心中憤怒的爆發,齊公姜積帶著有些顫抖的語氣向著身旁下令道:“來人。”
“齊公。”
在齊公出口的一瞬間,身旁的禁衛就迅速來到了這位齊公的身后。
在這名禁衛說完之后齊公姜積依舊帶著顫抖的語氣下令道:“去將田和給本公叫來。”
“這…”
聽著齊公姜積話語之中的憤怒,這名禁衛心中有些不知道該不該按照他的命令行事。
如果齊公姜積因為聯軍大兵壓境之事重重斥責大夫田和,那么自己這個邊緣人物會不會因此而受到牽連。
要知道田氏在如今的齊國可謂是一手遮天,他們當然不會因為一次斥責就對吉祥物齊公下手,那么成為田和泄憤對象的只能是自己了。
就在這名禁衛心中計較之時,沒有聽到回復的齊公姜積有些不解地轉過頭來看了看他。
看到這名禁衛臉上那抹遲疑之色時,齊公姜積因為聯軍壓境而郁結在心中的憤怒全部爆發了出來。
“混賬。”
在一聲斥罵之后,齊公姜積含怒的一腳向著這名禁衛徑直踹去。
因為心中所想而有些失神的禁衛沒有注意到齊公姜積踹過來的這一計重擊,等他反應過來之時他已經倒在了地上。
“混賬,當本公說的話都是發屁是嗎?讓你去叫田和過來就這么難嗎?”
等到這名禁衛完全反應過來之時,除了感受到重擊部位的疼痛之外,他還聽到了齊公姜積那攜帶著無窮怒意的高吼。
知道自己過錯的這名禁衛連忙站了起來,向著齊公姜積躬身賠罪道:“齊公,小人知錯了。小人只是一時失神,還請齊公寬恕的過錯。”
“失神?依照本公看來是因為對于本公的命令不上心吧?”
因為剛剛那一腳齊公姜積心中的憤怒也消去了不少,再加上齊公姜積也知道如果剛剛這名禁衛按照自己的意思前去叫田和的話,田和事后也會報復這名無權無勢的禁衛。
所以在看到這名禁衛如此誠懇的道歉之后,齊公姜積的語氣也漸漸緩和了一些。
“沒有,絕對沒有。小人唯齊公之命馬首是瞻,半點也不敢托辭。”
聽到齊公漸漸平緩的話語,這名禁衛一邊輕輕的松了一口氣,一邊更加恭敬的躬身一禮。
聽到這名禁衛的回答之后,齊公姜積對他說道:“沒有就好,那還不快去。難道還要本公再踹你一腳你才去嗎?”
“諾。”
有了剛剛那一腳這名禁衛再也不敢推辭齊公姜積的命令,在躬身應諾之后連忙下了城墻。
兩刻之鐘過后這名前去尋找大夫田和的禁衛,便帶著一身赤紅色齊國官服的齊國莒縣大夫田和登上了齊國都城臨淄的城墻。
“田和拜見齊公。”
看見站在城頭凝望著遠處的齊公姜積,大夫田和連忙上前躬身一拜。
聽到身后田和的拜見聲,剛剛已經在那名禁衛身上發泄了大部分憤怒的齊公姜積只是冷冷的回頭看了一眼。
“起來吧。”
聽到齊公姜積的聲音之后大夫田和連忙起身,隨后他就聽到了齊公姜積的下一道命令。
“過來。”
“諾。”
不敢怠慢的大夫田和連忙上前幾步,來到齊公姜積的面前。
“看前面。”
順著齊公姜積所指的方向,大夫田和向前方眺望而去,他看到了齊公姜積想讓他看到的一切景象。
“看到了嗎?”
不久之后,齊公姜積帶著冷意的詢問就出現在了田和的耳旁。
聽到這聲詢問之后,田和連忙轉過身來躬身拜道:“啟稟齊公,田和看到了。城外是二十萬諸侯聯軍的營帳。”
“哼。”
齊公姜積再次冷冷的看了一眼大夫田和,用上他僅剩的那一抹齊公威嚴對著田和說道:“本公不管你用什么辦法,都要給我退了這二十萬諸侯聯軍。”
“要不然等到臨淄城破之日,本公一定帶上你田和去見齊國的歷代先君。”
說完了這番話之后齊公姜積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城頭,在眾多禁衛的護衛之下他向著自己所住的齊國宮室的方向緩緩而去。
等到齊公姜積的身影消失在自己面前之后,一臉陰沉的田和緩緩走到了臨淄城頭。
看著遠方那數目繁多,如同漫天星辰一般的二十萬諸侯聯軍軍帳,大夫田和臉上的表情更加地難看了。
“來人。”
看了許久之后大夫田和,對著身后跟隨而來的心腹沉聲下令道。
心腹不敢怠慢連忙上前躬身一禮道:“不知大夫有何要事?”
“魏國使者公叔痤近況如何?”大夫田和話語之中沒有一絲感情的問道。
這名心腹思來想去之后,這才記起了魏國使者公叔痤來到臨淄這些日子以來的動向。
據臨淄城內的人所說,魏國使臣公叔子來到臨淄城的這段日子,好像陷入了臨淄的繁華之中。
“他不僅時常流連于酒肆女閭這些地方,甚至還和女閭之中的一位娼女頗為相熟。”
“依屬下想來這魏國使者公叔痤年少便登上高位,一時之間陷入臨淄的繁華溫柔之所也是情有可原的。”
說到最后大夫田和的這名心腹露出了一絲輕笑。
在他眼中魏國使者公叔痤不過是一位深陷于溫柔鄉之中的沒見過什么世面的少年罷了,實在是不值得大夫田和花費多大精力關注。
只是恐怕事實卻并沒有這位心腹想象得這般簡單啊。
聽完了這名心腹對于魏國使者公叔痤的描述之后,依舊看著遠處的軍營的大夫田和緩緩的點了點頭。
隨后他又問向了跟隨自己前來的另外一位心腹說道:“知道魏國使者公叔痤現在何處嗎?”
“啟稟大夫,魏國使者公叔痤今早才從女閭之中走出,恐怕這個時候應該在典客府的招待使節的房間之中熟睡著呢?”
聽完這名心腹的稟報之后,大夫田依舊緩緩的點了點頭。
“派兵去將魏國使者公叔痤請到田府,就說我田和有一些事要請教魏國使者。”大夫田和語氣冰冷的問道。
“如果魏國要是不愿意,又該如何?”等大夫田和說完,一開始說話的那名心腹出聲問道。
“沒有聽到我說的派兵兩字嗎?”
“諾。”
聽到大夫田和話語之中的憤怒之后,這兩名站在他身后的心腹對視一眼,連忙躬身應諾。
“緊急軍情,閑人閃避。”
半個時辰之后,一支人數數十,披堅執銳的精銳齊軍從臨淄城寬闊的大街之上快步走過。
這支大軍在臨淄大街之上的橫沖直撞,讓本就因為聯軍圍城而人心浮沉的臨淄眾人更加憂心忡忡。
他們開始擔心是不是臨淄城之中是不是混進了聯軍的細作,臨淄城之中的兵力是否能夠應對城外的二十萬聯軍,甚至有人開始擔心城破之后自己能否活下來。
對于這些臨淄百姓的擔心,這些穿街而過的齊軍沒有任何心思關心,他們心中的目標只有一個。
那就是按照上峰的命令前往齊國典客府,用盡一切手段將大夫田和所邀請的貴客魏國使者公叔痤送到田氏府邸。
至于其他的一些守城之事,那就是上面的齊軍將帥應該關心,而不是他們這些處在齊軍底層的士卒應該關心的事情了。
可惜他們這次的行程注定是要落一個空了。
因為就在他們前去的一個時辰之前,魏國使者公叔痤便已經匆匆離開了典客府中的房間了。